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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天祭坛上,死战亦至终局。
疫气如龙如蛇,追逐不休,纵横交织下,不知何时已成囚天困地的一张罗网,困住了三人的战团。
而随着帝凌天一个“收”字,便是收网之时!
疫气与帝凌天真气勾连,此时受他引动,便见罗网陡然收缩,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应飞扬、姬瑶月面色一变,他们全部心神都用在逐杀帝凌天身上,未能察觉帝凌天已暗中编织了陷阱。当即攻势同时一敛,要赶在罗网收紧前,从网眼间隙中脱出。
但此网既是帝凌天精心准备,又岂容二人来去自如?便见白衣飘荡,双掌变幻,帝凌天欺身向前,掌气如殃云四溢间,已是反守为攻,困战二人。
刀剑掌相交数回合,却是一方心焦,一方气沉,而罗网宛若逼命死线,似缓还急的收拢着,应飞扬、姬瑶月不敢再拖延,觑得机会,刀剑硬接帝凌天一掌。
劲力相交,二人力亏一筹,五内翻涌,却是足下虚点,借力化退,向后上方连退数丈,意图摆脱纠缠,脱网而出。
可帝凌天哪会不知道他们的意图?
“天地如囚,你们,超脱不出!”
早已算定二人退身路线,帝凌天探掌虚抓,祸风再起,自成一股莫大吸力,应飞扬、姬瑶月顿觉受飓风拉扯,上下不得,不由自主。
而疫气罗网受吸力扯动,收拢更快,眼见着罗网越收越紧,逼命临头。
只一瞬的失察,就令己方被逼上山穷水尽的绝地,拖延下去唯有同死,应飞扬心念立定,已有决断。
“你先!”说话间,应飞扬抓住姬瑶月肩膀,掌中发劲,不由分说的奋力一甩。
姬瑶月身躯瞬如离弦之箭,脱出吸力桎梏范围,向上连蹿升数十丈,终在罗网空隙合拢的一瞬间,险之又险的破网而出。
“应飞扬!”姬瑶月脱困同时,忍不住呼出,但疫气罗网亦在此时收拢的严丝合缝,她的视线终被无边疫气隔断,已见不到应飞扬仗剑的身影。
疫气已成一个包裹四面八方的黑球,宛如尘世恶业,无处不在,再无半点缝隙供应飞扬逃出生天。
更不断的收紧,化作逼命的计时,宣告着应飞扬的生命已进入倒数。
但应飞扬也不逃,送走姬瑶月瞬间,便见风云涌动,唯闻剑气铮鸣,他已顺势向下俯冲。
本身突破极限的速度,加上帝凌天的吸力,让他的速度更上一层。
四顾皆是浊恶暗世,这一剑便是此世唯一的光,伴随尖锐破风剑啸声,如流星经天,划过万古暗夜,纵然性命只余顷刻,这顷刻间,亦要风云变色,正是“不知顷刻风云改!”
但风疾云乱中,帝凌天八风不动,气势盈涨,上决暗天,下决黑地。
他所忌惮者不过应飞扬、姬瑶月的刀剑联手,若单对单,应飞扬岂是他的对手?
应飞扬方才送姬瑶月先逃出疫气包围的做法在他看来亦显可笑,应、姬二人一者死,另一者失去刀剑联手的时空宇宙之力,如何独战六道天主?。
看似深情款款让情人先逃生,其实生机不存,紧随而亡是必然的结果,不过是争一个先死后死的机会,有何必要?
便见帝凌天一掌吸力不散,弥平八方风云,一掌杀劲凝聚,如托沉沦暗世。
他不在意应飞扬借他风吸之力加成速度,因为这看似机巧的借力,在他眼中不过是飞蛾扑火,徒然将性命送到自己掌下。
可应飞扬却再出意外之举,便见他下掠之际,剑柄反持,剑刃向外,刺入一道时空裂隙中!
先前交战,刀剑之力与五衰之功的至极冲突,已令周遭时空破碎,裂痕满布,空间裂隙本就是力量冲突、时空不稳而产生,此时破宇剑粗暴的刺入内中,立时如剪刀入布帛。
“嗤——啦——”
应飞扬以决烈之姿向帝凌天袭去,所经之处,天裂一痕。
撕开的时空裂痕,宛若幽天睁开一眼,眼眸之中,是浩瀚到无边无尽,亿万年也无法洞穿的混沌星云,睥睨着自诩“凌天”的六道之主。
时空本就是最难以驾驭的威力,即便是最高超的术法者,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借助它们的力量,没人知道这么简单粗暴的将时空裂隙撕扯开会有什么恶果,但应飞扬不在乎!
情势已不会更危,结局也不会更差,便像是押上最后筹码的赌徒,他与帝凌天,此战之后只有共死,绝无同生!
裂天之剑,转瞬即至,剑招已然凌厉至极,尽纳转瞬风云,但真正令帝凌天忌惮的,是紧随剑后,那被割裂的空间裂隙。
“当真胡来!”没人愿意以肉身承担被时空撕裂的,但抽身摆脱也已不及,帝凌天暗骂一声,唯有身躯一仰,以险之又险的后仰之姿避闪此剑锋芒。
剑刃从帝凌天面上划过,他银色镜面亦被锐劲割出数道深痕。
而应飞扬长剑去势未绝,反手挥出,长剑割出恢弘半圆,如开天辟地般,周遭空间尽被拦腰斩断,一道可怖的裂隙张开。
绵延十数丈,状如弯钩,时空以疮痍的姿态,记录着这一剑的轨迹。
而剑光之后,静默一瞬,随之而来的是更暴烈肆虐的时空乱流!
电蛇喷涌,火舌狂窜,无数惊爆之声汇于一瞬,好似时空巨神遭受创伤,在哀嚎中施展了他可怕的报复,狂暴伟力在咫尺之间轰然爆发,任何强者都无可抵御,离得最近的帝凌天和应飞扬首当其冲,被肆虐的电流和火舌无差别的震得呕血飞退!
而那四面八方包裹而来的五衰疫气,亦在这一瞬间,被流火灼烧,被疾电刺穿,在暴乱的气流之下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帝凌天精心密布的杀网被应飞扬以最搏命的胡来瓦解,但其中凶险只有交战者自知,对上六道天主,又有哪一击不是搏命的豪赌?只有赌,唯有赌,才能弥平实力上的绝对差距,抢得那仅存一线的胜机。
而身在半空中的姬瑶月不知疫气内中的搏杀,在她看来,只见到五衰恶气如球一般快速缩紧,在即将缩小到极限时。
忽然一阵爆鸣自内中传来,如爆炸一般,凶横狂虐的雷火轰散而出,将五浊恶气撕扯成碎片。
而两道遭电灼火焚的人影如断线纸鸢一般,朝相反的方向被震飞而去。
姬瑶月不知应飞扬如何将必死的局面扭转成两败俱伤,她也不需要知晓。
她只知晓应飞扬先将她送出围困,并不是在玩谁先死谁后死的腻歪把戏,此战若真有生途,那也是斩天开路!
所以姬瑶月自脱困起便在凝气蓄力,而此时,她轻叱一声,酝酿已久的至强之招首现尘寰!
是时,天穹破碎,大地嗡鸣,姬瑶月身在半空,双刀如翼斜指向下,三千青丝猎猎飞舞,绝美面容骤然布满冷冽杀气。
这杀气不光来自她本身,更似承载了这天地的愤怒,怒帝凌天妄称天道主,却损不足而补有余。复六道、兴祭坛,强纳地脉灵力,造成天劫地灾,只为成就一人野心。
漫天迸射的雷火如感受到这股怒意,汇入姬瑶月双刀之上,一刃怒火狂炽,其威炎炎,一刃雷霆震怒,其声赫赫。
而双刀挥出,便是整个天地的威灵!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情天七斩招名皆出于诗经楚辞,此招“威灵怒”取自九歌国殇,是情天七斩中杀力最强的一式。
威灵一怒,神罚降临,咆哮奔涌的炎浪,飙飞九霄的电流,汇入炸耀喧腾,铺天盖地的刀光之中。
帝凌天方受空间爆裂的乱流冲击,此时五内俱焚,身如断线纸鸢,不由自主。
又见这如天地同发杀机的刀光,只觉天地都在倒转,万物归于湮灭,此时的他根本无法避闪,只能勉力催动余力,汇于胸前凝成盾形,硬接这怒极之刀。
“碰!”
方汇聚的护体真气被硬生生斩散,刀劲透体,炎流和电蛇在经脉脏腑中狂窜,帝凌天每个毛孔都迸出蒸腾的血雾。
此等惊艳的刀招,当真罕世难逢,强如六道天主,在此招之下,亦要重创。
但未给他丝毫喘息之机,刀光方过,剑鸣又起!
应飞扬与帝凌天同受时空乱流爆破冲击,根基的差距,让他的伤势比帝凌天只重不轻。
但比起孤身一人的帝凌天,他有绝对足以信赖的战友,让他能有回气机会,而这亦是他的胜机所在。
帝凌天真气被姬瑶月再度斩散之际,应飞扬已强压伤势,抚平气息,刀剑境域内,他回气的速度较之平时要远快得多,但这份“快”是以压榨未来时间为代价的。
兑换未来千百倍的时间,来加快此时此刻的回复,应飞扬发鬓已现些许霜色,这是寿元迅速燃烧消耗的征兆。
但应飞扬全不在乎,他的身躯犹在不受控制的飞退,却在真气稍复的瞬间把握战机,便见他清啸一声,手指一引,长剑已激射而出,随即剑衍四相,名招再出!
钻体电流被逼出,雷霆属木,雷光璀璨中,化作东木青龙之剑。
焚身炎火亦被震如羽散,随后,火羽攒聚,南火朱雀之剑浴火而出。
漫天凝而不飞的白雪受剑意吸引,汇聚成厚重冰锋,冷冽沉稳,凝作北水玄武之剑。
而破宇剑锋芒照眼,锐金之气凛冽冲霄,正是西金白虎之剑。
一剑化四,剑镇四方,正是凌霄剑宗绝学——四相太王剑。
便见四道厉芒呈四方之形,割破视线,去若流星。
而四剑分别从上下左右方位经过中间时空裂隙时,更截取了一段裂隙碎痕,囊括在在四方剑势中,令剑势再起前所未有的变化。
一剑化四,四剑又合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融为一体,汇成一柄花纹巨剑。
四相已全,又截取一段时空,剑上花纹似被赋予生命,演化春雷夏日,秋风冬雪,四季交替,四方变迁,竟宛若剑中有一个微型的世界。
这一剑,囊括大千!
应飞扬灵光突闪也好,机缘巧合也罢,但自创招以来,从未有人这样使出四相太王剑,而这一剑之威,亦是前无古人!
帝凌天警兆陡生,察觉四相之剑再添时空之力,让此剑立意之高,已暗合大道,所呈现的威力,绝不在方才降天地之怒的“威灵怒”之下。
已吃前亏,帝凌天不愿重蹈覆辙,便闻他长喝一声,不顾伤及根基,强纳体内电流、火劲、刀气为用,于体内重炼地火水风,再分混沌清浊,竟是无中生有,再生天人五衰之气。
随即,双掌一并,风灾、火灾、涝灾三灾之招汇于一体,硬生生钳住已刺向胸膛的剑锋。
灭世三灾,对上创生之剑,生与死,创与灭,极端对立的力量,在静止的掌心与剑刃之上,在短短的一瞬之间,已是千百次的拉扯交锋。
这一次的极招相会,却是波澜不惊,因为所有毁灭与新生之力,都被凝聚在了掌端刃上的方寸之间。
终于,三灾湮灭,四相尽毁,两大强招彼此抵消,好似什么都未发生。
但招虽尽,剑势犹未去尽!
花纹巨剑崩碎,破宇剑却回归本相,伴随刺耳尖啸,便见一抹金虹,横贯暗天,自帝凌天胸膛穿体而过!
剑太快太疾,过体之后,帝凌天后背洞穿处才激出如雨黑血。
新伤加旧伤,伤势不断累计,终让强不可撼的六道天主呈现败相。
“成功了?”应飞扬将一剑递出后,身躯脱力的继续下坠,只强撑一口气让自己不昏迷过去,胜负生死已几度反转,对上帝凌天这种惊世强敌,他不配大意,不敢大意,他必须亲眼见到帝凌天身死命丧,决不能功亏一篑。
但,不甘功亏一篑的,又岂止是他?
创痕累累,污血满身,自复生以来,帝凌天从未如此狼狈。
随着一剑穿胸,血液大量喷洒,让他的视野迅速模糊,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黯淡,除了,一点在此时迸发的光芒。
那光芒来自净天祭坛中心,符字蹿动,大地翻涌,经历漫长时间,净天祭坛吸纳的地气在此刻终于充足,祭坛正中的昙花盛开,每一瓣绽开的花瓣内都充盈着磅礴的力量。
庄严宏辉,气象万千。一个繁复法阵正在净天祭坛中心成型!
“终于……”祭坛中心的光芒燃在了帝凌天眸中,将他黯淡的眸子点亮,目光咒光,连成一线,此线之外,当无他物。
除了,那下坠半空,挡住他视线的应飞扬。
“最不该行的路我已行了,最不能舍的我也舍了,只差最后一步,怎能……让你挡住我的道!”
心中所想不必宣之于口,帝凌天双目一闪,一贯淡漠的双眸,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以最不甘的执念驾驭残破不堪的肉身,他反手向身后一抓,正擒住方穿胸而过的破宇剑剑柄!
神剑有灵,破宇剑不甘受制,如龙蛇翻腾,颤动不已,但却难脱桎梏。
而帝凌天足下一点,倒提着嗡鸣阵阵的破宇剑,朝应飞扬、朝祭坛的中心划出笔直一线,飞掠而去。
“不好!”姬瑶月知晓应飞扬一身修为尽在剑上,此时长剑落在帝凌天手中,凭他稀松的拳脚功夫,简直便是俎上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姬瑶月当即双刀旋动,如一阵旋风紧随至帝凌天侧旁,欲阻他之进程。
而帝凌天方向不变,去势不停,腕一抖,剑刃已相迎。
“铛铛铛铛铛!”
一贯同心共力的刀剑,此时锋刃相对,电闪雷鸣间,刀剑交击已数百回合,锵然之声如疾风骤雨,不绝于耳。
帝凌天虽不精擅剑道,但修为、眼界、见识无不在此世绝顶,此时以“兵祸戡天”之招御使手中破宇之剑,纵然人剑不合,每一剑也都妙如天成,尽封姬瑶月刀招。
姬瑶月双刃比风快,比电疾,却阻挡不了帝凌天身形,眼看帝凌天已接近应飞扬,当下心底一横,双刀一错,她周身妖元绽放,如牡丹花开,浓艳倾国,而比她更艳丽的,是那宛若要将春华裁下一截,永远留存的刀光。
天香谷绝学——裁春艳骨刀!
此招刀光虽艳,刀招却是毫无多余花巧,销残形而留艳骨,两道惊虹,裁剪时光。
眼见此招批亢捣虚,当头而来,帝凌天手中破宇剑亦自下向上撩起,以剑刃行兵祸,化作戡天一击!
“碰!”
便闻一声惊爆,气劲四溢,双刀一剑竟是同时脱手,旋飞而出。
姬瑶月气血翻涌,虎口崩裂,身子亦在半空中被震得飞退,她料定帝凌天虽功力深厚,但连番受创下,应已近强弩之末,所以最后一招使出去繁从简的裁春艳骨刀,想尝试硬碰硬的将帝凌天逼退。
但虎豹虽疲,犹能伤人,纵然一身伤痕累累,多年筹谋,终将独行的羊肠小道踏成通天的坦途,如今只差最后一程,帝凌天怎甘止步于此?
不愿退,不能退,执念之下,爆发出惊人韧性,帝凌天一剑将姬瑶月击得双刀脱手,身影飞退。
而他亦顺势松开难再钳住的剑柄,任破宇剑旋飞远去,但与此同时,他已逼近了下坠的应飞扬。
剑虽脱手,掌威更甚,帝凌天汇聚掌中残力,凝成玄奥掌势,一只肉掌变化万千,如翳云蔽空,要将应飞扬笼罩其中。
一招千式,式式皆合拳掌精要,勾、拿、擒、挫、打、崩……变化无端,是“诸行无常”之招再出,要送应飞扬入无常!
此招是极尽精妙变化的上乘之招,就算身受重创,难再以力压人,比招式,斗战技,帝凌天又岂会输人?
姬瑶月已被逼退,而无剑在手,赤手空拳的应飞扬没有上乘拳脚功夫傍身,又如何能是他一招之敌?
除非……
手中无剑,剑在指端,剑在心底!
帝凌天瞳孔陡然收缩,被一抹乍起的强光刺痛。
应飞扬下坠之时,右手一直断折一般垂在身后。
身躯遮挡之下,没人能看到他的手臂虽似无力软垂,食指和中指却拈成剑指,凝成剑形。
一点佛火不知何时在他指端点燃,起初只如灯苗大小,但却似已有因果注定,这金色火焰注定点燃暗晦天空。
杀掌临头时,应飞扬眼神一锐,凝练多时的剑指轰然挥出。
剑指一经祭起,佛火金焰立刻如同灯草拨动灯芯一般凭空暴涨,煌煌之威,尽成普照大千之势,赫然是——
达摩神剑-金顶佛灯!
磅礴真气凝练成束,如大日腾腾而起,应飞扬竟是以指为剑,使出佛门无上指剑神通。
辉煌强光,令帝凌天猛缩的瞳孔中尽是震撼,“这等年岁,他竟有化剑为指,凝气成罡的能为?”
帝凌天难以置信,便是惊才绝艳的“剑冠”顾剑声,在与应飞扬同等年岁时,也未必能有这等修为。
但那爆绽的佛光,那堂皇凛冽的剑意,根本容不得帝凌天不信。
达摩神剑本就是佛门至高剑指神通,指结剑印,气凝剑罡,便自有神佛手段,降魔镇邪又何须用剑?
只是过往应飞扬功力不济,才不得不以剑使出,只是假于外物,反而落了下乘。今次以指行剑,更合佛门剑指精要。应飞扬此时只觉浑身真气如开闸泄洪一般向指尖激涌而去,一股沛然莫御的剑气于焉成形。
应飞扬不是第一次尝试以指行剑,过往无一例外的都是以失败告终,但这一次,他却自信能做到。
锦绣山庄中,对阵公子翎时的临阵突破,令他体内玉虚纳神真气、天人五衰功,紫薇天诀融为一体,让他有了挥出此剑的根基。
往生塔内,他与圣佛尊三剑试招,连出三式迎佛西天,让他对达摩神剑有了全新的明悟。
一路行来,千里坎坷,经历的人,遭遇的事,是缘法,是因果,无数宿命交织,种种因缘推动,只为这一刻让他点亮辉煌佛火,焚穿这混沌暗世!
“诸行无常”之式千变万化,但“金顶佛灯”却是照彻三千迷惘,直抵本真。
“滋——”
如天地破晓,朝阳初生,上一瞬还遮天蔽日的五浊恶气被纯净佛光蒸腾,再不甘的嘶鸣中尽遭驱散,而最炽烈的一束佛光更是凝聚应飞扬指端,勘破无数幻象,直刺帝凌天掌心。
“嗤!”
剑指点在帝凌天掌心,血花在帝凌天肩后爆开。
帝凌天本欲欺应飞扬拳脚之上没有上乘招式傍身,但达摩剑指一出,宣告着应飞扬的这一短板已被补足。
连番消减下,竟是帝凌天力屈一筹,磅礴剑气势如破竹,长驱直入,将帝凌天整个右臂轰然洞穿!
相交的人影再度被交击的气劲震飞,帝凌天右臂骨节尽碎,而应飞扬亦被这居高临下的一掌击落,以更快的速度向祭坛坠去。
使出根基极限的强招,应飞扬亦绝不好受,他一身气血亦被佛火炙烤的蒸腾如沸,但战意却是更炽更烈,更狂燃不绝。
勉强一个翻身,他从“倒栽葱”的姿势转为双脚朝地,砸落祭坛之上,但双手却高高举起,五指张开。
便如算准了一般,落地同时,姬瑶月脱手的双刀正旋落入应飞扬双手之中。
不做丝毫停歇,应飞扬眼一扫,心一动,先一步坠在祭坛上的破宇剑腾空而起,神合心,心御剑,剑锋直刺半空中倒飞的帝凌天。
帝凌天已近强弩之末,勉强控制身形,堪堪一个转身,避开直刺背心的剑刃,但下一瞬,猛觉肩臂一阵撕心剧痛!
是应飞扬手持双刀,刀行剑式,自下斜上,错身而过,身形交错瞬间,帝凌天骨骼尽碎的右臂遭双刀分离,离体远去。
一声痛呼未及呼出,又见剑光当头而来,方避闪过的破宇剑如接力一般传到了姬瑶月手中,姬瑶月自上斜下,剑走刀招,身形一逝而过,一剑万千霜雪,割破帝凌天护体真气,已近乎腰斩之势在他腹部切割下直见脏腑的创痕。
刀剑在二人掌中变幻,攻势有先后,却快得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生,又彼此毫不干扰,帝凌天已在心中无数次暗赞二人无间的配合,但如今他却赞不出。
因为他早已失去了评判敌手的从容,更因为已得势,不饶人,刀剑光芒倏忽转折,宇宙双器又至。
应飞扬双刀横拉,姬瑶月一剑冲霄,刀剑轨迹交错成一个巨大的十字,而帝凌天便是同受刀剑交击的十字交点。双刀一剑同时掠过帝凌天,兵刃亦在交汇瞬间易手,回归原主,快得不及眨眼,甚至快到“伤口”都未意识到它被斩开,帝凌天躲不过,更无法坠落,竟只能如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再来再来再来!
不愿停,不能停,应飞扬方向再变,挥剑再斩,凛世杀意如天瀑倾潮,无穷无尽,破风斩云剑,四相太王剑,杀神剑章,气贯龙虎……无数知名的、不知名剑招争先恐后的从他手中涌现。
度流年,历寒暑,一路萧索,只为此刻,他要用尽毕生所学,倾尽倾不尽的仇恨,不停的斩!
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
身形不断交错,兵刃几度易手,应飞扬、姬瑶月身形已看不清,只留刀剑光芒,上下左右,直贯斜掠,呈无数条笔直璀璨的线段,不断以帝凌天身躯为交点交汇。
时刀时剑,亦刀亦剑,最后竟呈刀剑合流,时空汇合之势,在天际留下一道道锋利光芒,将空间割得支离破碎。
而帝凌天早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被斩下,又被撩起,往复不断,如惊涛怒海中的一叶扁舟,不由自主的上下起伏……
斩斩斩斩斩斩斩斩斩!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斩出了多少记,直到应飞扬丹田绞痛,经脉崩血,早已透支的那口气终于再提不上来,刀剑光芒才终于倏停。
应飞扬、姬瑶月几乎在同一时间拖刀抽剑,各自带出一线萦绕在锋刃的黑色血线,落在祭坛的东南两角,各朝一面,刀剑驻地。
“啪!”
晚了一息,全身上下几无好肉的帝凌天才伴着一声闷响,轰然摔落祭坛。
就像一只巨大又肮脏的苍蝇,砸出一滩脓血。
狼狈而凄惨,哪还有高高在上的天人之姿?
应飞扬、姬瑶月刀剑驻地,大口大口喘息,平复着翻涌的内息,和更加翻涌的心绪。
其实自开战初始到现在也不过片刻,但在刀锋剑刃上的竞速,在生死边缘的游走,让这片刻无比漫长,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而这漫长的一战,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候,看似高不可攀、无法战胜的强敌,在刀剑联手下,终也含恨倒下了……
?
!!
还没有!
应、姬二人同时猛然转身,惊骇的目光中,已遭凌迟,溃如烂泥的帝凌天竟又挣扎爬起!
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天人五衰功,再度展露出它惊人的韧性,帝凌天一身血肉都被绞得糜烂,依然以最后护体真气护住心脉,让自己一息尚存,以最不可能的姿态站起。
但好在,这也已是帝凌天的极限了,只在他身后数丈之遥,便是祭坛的中心,便是他半生梦寐以求的终点。
净天祭坛中心宝光大作,灵纹流闪,不安又兴奋的震鸣,煊赫神圣,这一刻的祭坛中心,便似诸天围绕的中点,变动世界中不变的唯一,呼唤着抛弃一切的孤独行者,踏上着前人从未履足的绝巅。
可此时帝凌天背身而立,连回过身来,望一眼他夙愿的终点都是奢望。
“这条路……吾只能行到此处了,但至少接下来……不能再被你们阻碍!”
帝凌天挺身而立,望天一叹,满身污秽的他在此时竟显露一种疏离遗世的寂寞,好似心有不甘,又似如释重负,整个人的气息忽然在此刻“肿胀”起来。
“不好!!”应飞扬和姬瑶月同声惊呼,浑身寒毛耸立,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栗席卷全身。
时间似是凝固,天地静默无声,唯见帝凌天浑身如起了无数脓包般膨胀,被绞得粉碎的五脏六腑,筋骨血肉从七窍和撕裂的伤口奔泻。
一股让三界同亡、六道共坠的毁灭力量在他濒临爆破的身躯中蓄势将出!
正是涅槃颠倒诀从未现世的最上之式——诸天无净!
举目尽是蒙昧浊世,放眼皆为痴愚众生,诸天若再无净土,何惜此破败残躯?
涅槃颠倒诀最上式,正是同归于尽的自毁之招,帝凌天舍弃此身,要拉应飞扬、姬瑶月同坠无间!
招未尽出,一股天哭地嚎,神鬼惊怕的灭世之力已笼罩四宇八荒,昔年上一代天道主暴君杨广龙舟被刺,崩散的五衰之气让滔滔运河化作百里浊流,而今帝凌天以极招推动自毁之力,威力只会更甚,范围只会更广,近在咫尺的应、姬二人如何能幸免?
心智坚韧如姬瑶月,此时亦生出万念俱灰的绝望,既挡不下,更避不开,凄惨的死亡已是注定,千娇百媚的躯体,下一瞬便将化作肿胀流脓的秽尸……
“月儿,跟上!”绝望之际,却听应飞扬长啸一声,剑音鸣荡。进死退亦死,站跪皆无生,那绝境在前,应飞扬也是有进无退,唯有剑锋所指之处,才是他认定的终途。
如醍醐灌顶,如拨云见日,姬瑶月思绪还未反应,身体已经本能动了起来,既已许下封天之约,无论前方生死,都当一路随行。两道刀光随之乍现,向前划出坚定笔直的轨迹。
人与妖,刀与剑,时与空融合为一,化作巨大雪亮的刀锋剑芒,切割秽暗,直刺向前。
帝凌天无从抵御,身躯残破的他未能作出丝毫反应,双刀一剑已刺破他的胸腔。
帝凌天也不需要抵御,身中刀剑,如蓄满水的堤坝被破开了孔洞,帝凌天体内澎湃无尽的五衰之气有了宣泄之处,瞬间激荡而出。
流泻出的虽只是千百分之一的腐蚀力量,但已能侵染天地,令乾坤失色。
周遭护体的刀光剑芒被流溢的五衰之气一卷,瞬间如风中残烛,摇晃欲灭。
时空法则下,虽能压制五衰之气的清浊之变,降低天人五衰功侵蚀的感染力,但任何压制,都离不开“量”的基础,水虽克火,岂闻杯水能救火宅?
流泻的五衰之气如无明风卷,吹散了天穹,笼罩净天祭坛上的刀剑时空境域被这腐朽的气息吹过,瞬间天缺一角,亘古不变的时空法则被腐蚀洞穿,如临崩坏末世,摇摇欲坠。
而刺入帝凌天体内的破宇剑,灭宙刀锋刃光芒也因刮过的五衰之气而黯淡,古朴的剑身如遭不住岁月时光迅速锈蚀,雪亮的刀刃上,万莲生衍的花纹此时也成荷枯莲萎,一股衰朽之意顺着刀身剑刃不断侵蚀,已无可逆转之势向着持刀握剑的手蔓延而去。
死亡已是必定,瞬息就将夺走周遭一切生命。
但操刀弄剑的男女依然紧握手中兵刃,便如紧握自己的命运。
当世最顶尖的高手,豁尽性命的自毁之招,威力将推到何等境界?这已超出应飞扬的想象极限。
但那又如何?
一路行来,他已将无数难以想象的不可能化作可能,他要洗刷师尊被害身亡的仇恨,他要战胜不可一世的六道天主,更要和姬瑶月一同活着回去,享受属于胜利者的荣光。
“啊啊啊!”力催至极,应飞扬纵声咆哮,他的不甘他的愤恨,他的隐忍他的纵横,无尽血泪都在这一瞬尽情宣泄,一步两步三步,帝凌天被他抵得不断飞退,最后一程,他要为帝凌天“送行”。
而姬瑶月眸光一亮,她已知晓应飞扬的用意,这最后的冲锋不是穷途末路的无谓孤勇,而是向死而生的豁命一搏,亦同声清啸,催动全身力量,灌注刀柄之内。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时间恍若凝滞,每个细节都被拉得无限长。
刀剑贯身,帝凌天残破的身躯被抵的不断后退,体内的流溢的五衰之气却如风卷残烛,刮过天,袭过地,刀剑时空境域为之崩散,护体刀剑气芒尽遭吞没,应、姬二人已再无依仗,而帝凌天身躯已如鼓胀的鱼泡,充盈到了极限,既定的毁灭这就要来临!
然而!
就在他将爆未爆的之刻,“啪!”一滩淋漓的血线,终于随着帝凌天的不断退身延伸到了祭坛中心,乌黑血液哗啦啦淋在了祭坛中心的花纹上。
一瞬间,污血变回鲜红,沿着阵纹迅速流转,贯通上下,充斥南北,整个净天祭坛似活了过来。
天时已至,地气已足,天人之血为媒,净天仪式开启!
盛开的昙花之上,凭空出现一个模糊的女子虚影,伸出她的手掌,如抚摸,如赐福,将她的手掌搭在了帝凌天的头颅之上。
随之,一股磅礴无匹,浩瀚纯净的自然伟力不由分说、无可遏制的灌注到帝凌天体内!
这是历代天道主都要经历的一步,以净天祭坛吸取天地灵气,由祭坛上初代天女留下的昙花法身将天地灵气提纯,最后灌注到天道主体内,冲刷尽他肉身中的残留先天浊秽,成就无垢无尘的天人之躯,将传承自天界的天人五衰功推至圆满无碍的最高境界。
这是六道创主和初代天女为曾经矢志守卫世间的六道恶灭所留遗惠,但这一次,情况却有不同。
净天仪式是一个繁复的过程,在外需要天时地利,需要净天祭坛和昙花法身。在内则需要天道主调息静气,按一定顺序运动天人五衰功游走各处经脉,以接纳着灌输体内的磅礴自然之力。
可如今,帝凌天是被身不由己的抵至祭坛中心,净天仪式亦是在他毫无准备下开启,肉身残破不堪,真气鼓盈欲胀的他,在最不应该的时候,遭无尽地气灌注体内!
好似命运最无情的作弄,当他放弃净天仪式,要带应、姬二人同归于尽时,应、姬二人却帮他完成了净天仪式,只是这结果,绝非帝凌天想要的。
“!!!!”帝凌天仰天张口,发出痛苦哀嚎,但哀嚎声却被气浪声吞没,只一道纯净气柱从他张开的口中喷涌而出,直贯天际,不止是口,他的七窍,他的毛孔都再迸射灵气。
但这力量不再是恐怖、污秽、极具毁灭力的五衰之气,而是纯净自然,润物无声的天地灵气。
就好像一个装满污水,破着空洞的水桶被丢到了瀑布中冲刷一样,本已称得上汹涌至浊的五衰之气,被更磅礴浩瀚百倍的天地灵气不断冲刷,稀释,净化……
帝凌天四肢如抽搐一般本能挣扎,却被双刀一剑钉得死死,只能不断承受净天仪式的净化。
这便是应飞扬在绝死凶径下,寻觅到的向死而生之路,本该竭力阻止的净天仪式,此时却是他们唯一的生机。
便见帝凌天体内充盈欲爆、漆黑浓郁的五浊恶气被不断的中和、净化,那血肉同流、浑浊又恶臭的体液被迅速蒸腾,化作纯净无害的白烟,他周身孔窍中激涌而出。
咕咕咕咕……
一张干瘪的人皮,和一面银色假面,跌落祭坛之上。
重整六道恶灭,掀起无数战乱的天道主帝凌天,终于——败亡!
启动一半的净天仪式,也因失了宿主戛然而止,只留无数灵气散逸,袅袅娜娜,仿若云开月明,让方才还宛若末世的昆仑之顶重回了几分原有的仙意。
被极致的战斗逼得无法落下的雪花,终于又纷纷扬扬洒落,以它的纯白填补战斗后的疮痍,相信过不了多久,无论英雄豪杰,穷凶巨恶,一切又将重回雪掩,落得白茫茫的一片干净。
“赢……赢了?”愣神了好久,直到雪花的凉意落在鼻端,沁在心头,应飞扬才最终确认了帝凌天的死亡,他全身肌肉陡然松弛,再也不受力的软坐在地上,肌肉失去控制,一直不敢流出的冷汗在一瞬汹涌而出,将全身衣襟浸透。
太凶险了!
即便对屡历死关的他而言,这一战也是今生最凶险的一战,真气、招式、奇兵、战意、神魂甚至运道,一切有形的无形的,都被发挥至极致,回望过去,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在短短片刻,他已不知道在生死关前来回折返多少轮,但结束了……
刀剑联手,今朝封天!
姬瑶月也是一样,她的手掌不断颤抖,后怕的连手中之刀也再握不住,心如打鼓一般不断狂跳,但她伤势,总算比应飞扬稍轻了一些,她稍稍稳住了真气,便打量起了帝凌天的尸身。
即便帝凌天已干瘪成几乎只剩一个皮囊,那银色镜面依然紧紧附在他脸上,让姬瑶月好奇它是怎么黏上的,更好奇那面具下的真容。
“想不想看看最神秘的六道天主究竟长什么样?”劫后余生的姬瑶月心情轻快了许多,朝应飞扬眨眨眼。
但应飞扬正背着她坐倒,没有回应,姬瑶月只当他还在调息,倒也不怪。
却不知应飞扬此时正借身体挡住姬瑶月视线,从怀中掏出一盏小灯,小灯迎风即长,竟是优昙净宗的昙华心灯。
而心灯一现,便耀着微微荧光,如受感应,一缕淡淡魂气从祭坛中心的盛开昙花中飘飞而出,钻入了昙华心灯之内。
应飞扬自不会忘却此战的另一目的,天书之战中,天女凌心遭“溯回流光”之术影响,致使部分魂魄流失,因无处依身,魂魄暂寄宿到了那初代天女法神所化的昙花之上,而天女凌心因为魂魄流失一直昏迷不醒。
所以开战之前,素妙音将昙华心灯暗中相交,让应飞扬有机会以灯为媒,将天女凌心失落的神魂带回。
现今,总算是功德圆满。
而姬瑶月没注意到这一切,她的心已全被好奇填满,半挪半爬的来到帝凌天身边,用尽力气将那紧紧黏在脸上的银色面具摘下。
却是花容失色,惊呼而出:“不对!”
面具之下,露出惊骇一幕,虽只剩皮囊,但也看得出,帝凌天面具之外的肌肤都是晶莹如玉,宛若天人,唯独面具遮挡下的头脸是一片溃皮腐肉!
而且看得出,这腐败不是方才交战新造成的,而是旷日持久的,头脸腐败到这种地步,怎么可能是活生生的人?
为祸肆虐三年的帝凌天绝非死尸,但也称不上活物!
帝凌天在天人五衰功的修复下起死为生的说法,只是掩人耳目的谎言!那么……
不等姬瑶月深思,忽觉一股气劲自背后袭来,她的惊呼变作了惨呼。
应飞扬听闻呼声时便猛然回身,却见令人最难以置信之景,姬瑶月如断线风筝被击得呕血飞出。
只余银色假面打着旋脱手飞出,灵气缭绕,如烟如雾,净天祭坛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人!
那人影伸手向前,旋飞的银色镜面坠落,恰落入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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