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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子!!!”
刘长愤怒的将手里的书丢在了刘安的面前。
刘安低着头,身边的四大竖子都开始哆嗦了起来。
不要脱鞋,千万不要脱鞋啊。
刘安却半点不怕,大声说道:“恭贺阿父!这下天下都要知道您的贤名了!!”
“放屁!唐王问道,圣天子曰: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朕何曾给你说过这些话???”
刘长并没有中刘安的套,刘安编出的这本大杂烩,看似是对墨家的一些知识的解答,可实际上,这还是一本黄老的著作,其中包括了很多方面的问答,其中就有询问大道啊,询问治国啊,天文啊之类的话,而其中确实有刘长所说的,可还有很多,那都是刘安自己所想的。
这东西跟刘长完全没有任何的关系。
刘长勃然大怒,他虽然不读书,但是也知道这种做法,这就叫编典故,荀子一派格外的熟悉,荀子喜欢编,韩非也喜欢,而荀子时不时还会造一些孔子和孟子的典故,用他们不曾做过的事情来表达自己的看法,这东西就叫托古抒志,往后也有人通过这样的办法来托古改制。
可是,刘长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还活着呢,这竖子就托古托到自己头上来了!
这是借自己的名义来搞黄老学说??
让别人都闭上嘴,不敢反对是吧??
居然连朕都利用!无法无天!!
看到阿父忿怒的模样,刘安很是真诚的说道:“阿父,天下人都说您的武功,却忽视了您的学问,我这是想办法让天下人都知道您的学问有多深啊....”
“放屁!有始者,有未始有有始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有始者...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黄老的学说,非要安放在朕的头上??”
刘安一愣,没想到,自己只是稍微夹杂了一些私货,居然被阿父给看出来了。
他急忙说道:“阿父,您虽然没有这么说过,但是我知道您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您就是现在不说,以后也迟早会说的!”
站在不远处的吕禄急忙低下了头,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憋得有点难受啊。
听到安这番无耻的言论,刘长也是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得有多么无耻的人才能如此义正言辞的说出这番话啊??
“何况,阿父,这其中记载的天文,地理,包括墨经的部分,都是您亲自口述的啊,我只是在道和其他问题上下手了而已,您何必生气呢?这是好事啊,天下人都能知道正确的学问,陈陶看完这本书,当即就决定召集墨家来学习,要拜您为圣呢....”
“安啊....如此偏向一个学问,可不是好事,黄老并非是万能的。”
刘长警告道。
刘安笑了起来,“阿父,无论是哪个学派,只要经过我的改造,在我手里就是万能的,我并非是偏向黄老,只是黄老更容易让我进行改造而已....我并不轻信任何一个学派,我也不需要去相信,反而,学派该相信我的,学派本身并不重要,儒家在孔子时和在荀子时的变化,还能看作是同一个学派吗?”
“法家在商鞅和韩非的手里,所强调的是同一个道理吗?!”
“是庄子相信道家的主张,还是道家采取了庄子的主张呢?!”
刘安抬起头来,发出了一连串的询问,那双明亮的双眼,让刘长都有些失神。
随即,刘长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竖子,年纪不大,口气居然这么大,你这是拿自己来比孔荀韩庄他们??”
他指着刘安,对不远处的吕禄说道:“听到了吗?这厮比朕还厉害,朕想做圣天子,这厮是想做子呢!”
面对刘长的嘲讽,刘安不为所动。
“以一世之度制治天下,以古之圣人谏扼新贤,譬犹客之乘舟,中流遗其剑,遽契其舟桅,暮薄而求之,不知因天地以游,大道有变也!”
刘安的一席话,说的吕禄等人都是目瞪口呆。
唯独刘长,还是不在意,满脸的不屑。
还在这里装,你以为你还真的能做子??你先看看你有没有这基因?你祖上有没有一个把论语完整读下来的??
“好,好,你能改造黄老,你是黄老的新圣....你去继续编吧,不过,不许再借我的名头来编造典故了,你若是敢编造对朕不利的典故,朕非打断你的腿!”
刘长警告了几次,才将面前这些竖子们给赶了出去。
在将这些竖子们赶出去之后,刘长方才摇起了头。
吕禄有些震撼的走到了刘长的身边,“陛下...方才太子那番言语...我们家这是要出一个圣人了啊。”
刘安被吕后抚养长大,吕家的人来看望太后的时候,就是忘了给刘长带礼物,都不会忘了给刘安带礼物,而刘安也自然就被视为是吕家之人,跟他阿父一样,当初就有人请求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刘安,吕后就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再对比汉初这些诸侯王们统一的姓吕的妻,就能知道吕后是真的将刘长这一脉当作自己的孩子。
“他??还圣贤??”
“我太清楚这竖子是什么德性了,不知从哪本古书里背了点东西,就出来在人前显圣,其实没什么学问,他能有什么学问,想来都是抄的!”
做父母的在孩子失败的时候总是对他有种盲目的自信,而在孩子成功的时候又总是对他有种盲目的否定,就如刘老太公一直都不相信自家那没出息的孩子居然能登基为皇帝一样。
“背点东西拿出来给别人炫耀这种事,朕是最熟的!”
刘长自信的说着。
吕禄却说道:“可方才我听太子的话,有种韩子新圣论的味道....”
“看吧,朕就说了是他抄的吗,肯定就是抄了韩子的书!”
“这竖子志向还不小,还想要做子呢,他若是做子,那朕都能做太一了,哈哈哈~~~”
吕禄没有再多说什么。
“去把晁错给我叫进来!”
“唯。”
晁错这些时日里,改变巨大,在经历了武最之事后,晁错收起了原先的张狂,从天上正式掉落在了地上,开始脚踏实地的为刘长办事,庙堂的诸多奏表,落在他的手里,他能准确的进行甄别,重要的部分交给刘长来亲自批阅,而一些问候的,表达忠心的,上表功绩的,就由尚书自己来处置掉了。
刘长倒是很乐意看到晁错的这种改变。
袁盎此刻还在济南跟着伏公学习呢,等他学成回来,他跟晁错所组成的内朝应该就比较稳当了。
晁错很快就出现在了刘长的面前,沉默下来的他,倒是比以前还要英武了些。
“错啊....稍微留意一下河西国的奏表。”
“若是栾布和周勃所发的,直接就给朕拿过来。”
“唯。”
刘长示意他坐下来,不慌不忙的说道:“这段时日里,你坐镇内朝,诸事有条不紊,你是有功劳的,这就很好,像从前那样的争执有什么作用呢?不过,今日内,我看尚书的官吏们总是日夜忙碌,你那里是不是有些缺少人手?”
“陛下,并非是缺少人手,只是陛下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各类奏章的数量不断的增加,官吏们的数量还足够,就是有些内容我们不敢自作主张,要多次商谈,要得到陛下的答复,故而速度有些缓慢....”
“你们如此劳累,朕也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这样吧,就在尚方阁外修建一个屋,你们可以住在那里办事,这样一来,你们也就不必来回的奔波,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晁错呆愣了片刻,随即急忙说道:“多谢陛下!!!”
陛下实在是太体贴官吏了,生怕官吏们太晚回家,直接就让他们住在尚方办事,不必再回家了,多好啊。
面对圣天子的大仁大德,晁错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他。
“这内朝,朕还会进行扩设,你也不必太担心,最近所召集的郎中,就会抽调一部分进入内朝...这些都是些很优秀的后生,到时候,你要好好的管理他们,绝对不能鲁莽,做事之前,要多去思索....”
刘长交代了不少事。
晁错的脸色却变得苦涩了起来。
作为刘长的舍人之一,他对这位陛下也算是比较熟悉了。
陛下不会无缘无故的将他叫来吩咐这么多话。
陛下肯定是有目的的,那是什么目的呢?
晁错问道:“难道陛下又准备外出不成??”
刘长清了清嗓子,“怎么会外出呢?上次外出的结果,朕可没有忘记....朕只是要送别一下自己的老师和朋友们,太尉因为有事要前往河西,西域等地,而群贤要跟随他前往,朕得好好款待一番这些群贤,接下来这段时日里,你就不要因为这些事情来打扰朕了,除非是栾布和周勃的,其余的事情,你们内朝自己看着办!”
“可...陛下,若是辽东战事的呢??”
“辽东战事??要是徐厉刘不害这些人需要远在千里的庙堂为他们出谋划策才能打仗,那就不要打了,回家去放羊吧!!”
刘长大手一挥,晁错满脸的无奈。
“唯。”
.........
次日,刘长与群贤们出现在了唐王府里。
群贤们即将前往辽西等地,据说韩信是要进行试探和推进之事,而这都需要人手,韩信准备带上一些群贤前往那边,群贤们在长安日夜不停的操练,早就想要出去了,听到又有军功可以拿,他们也很开心,不过,离开之前,韩信特意给与了他们三天的假期,让他们用来处理家里的事情,白天处置好了家里的事情,晚上他们就聚集在了唐王府。
“哈哈哈,他之?你坐直啊,怎么,你是把一次出征的量都给留在家里了吗?”
吕禄看着时不时揉着腰的卢他之,笑着嘲讽道。
卢他之只是瞥了他一眼,说道:“是啊,我要外出,家中娇妻依依不舍,话说你什么时候成家啊?是没有人看上你,还是跟胜之说的那样,你也沾染了郎中的风气??”
“乃公是侍中!!不是郎中!!周胜之胡说八道!!”
“那不是更危险吗?”
“哈哈哈~~~”
群贤们大笑了起来,樊市人也忍不住说道:“话说我们许久都不曾聚集起来吃羊啊...陛下也不带着我们去偷羊了...”
夏侯灶骂道:“还偷什么偷,自从那些竖子们长大之后,就总是来我府里偷,我每次出府的时候都吩咐家里人,要小心把守...我们当初也就是偷羊,这些不当人子的,连我家的酒都给掏空了....”
“早知道我当初就好好对待家中大人了,这都是报应啊!!”
“谁说不是呢?廷尉难伺候啊,不敢抓,又不敢不抓....”
宣莫如吃了一口酒,骂道:“我那竖子,已经被我连着抓了四次...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啊。”
周坚无奈的说道:“反正我现在是看到周升就想跑,那厮见到他阿父不敢说话,见到二哥也不敢说话,唯独见到我,一口一个仲父,我这家底都要被掏空了....”
夏侯灶长叹了一声,“我家的战车都被霍霍完了,等阿父回来的时候,我要怎么解释呢?陛下...你要赔啊...”
夏侯灶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一旁的樊市人,“不对啊,你是他们的舅父呀,为什么他们唯独不祸害你呢??”
“他们是不祸害吗?他们是没办法祸害啊,我那大哥什么德性,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他每次被祸害了就来祸害我啊!他还好意思说安,祥他们祸害他家里的酒,那东西不都是我的吗??我府邸都被他给掏空了,还轮得到那些竖子们来祸害吗???”
夏侯灶好奇的问道:“可他不总是说自己是给了钱的吗??”
“他给我十钱,拿了我四坛子酒啊....”
“你还没成家,你那个嫂又管的严,你大哥又能怎么办呢?你还是多体谅一下!”
卢他之忍不住劝说道。
樊市人的嘴唇抖动了片刻,“我也得成家了....”
“你急什么?”
“再不急娶妻的钱都没了...”
卢他之笑了起来,说道:“娶妻钱没了怕什么,不是还有吕郎中吗?跟他凑合凑合过日子也可以啊!”
“乃公是侍中!!!!”
群贤们闹成了一团,周亚夫很是平静的看着众人,忽然开口问道:“陛下是要远征身毒吗?”
群贤们也很好奇,纷纷停止了争吵,看向了刘长。
刘长摸了摸下巴,“现在还不是远征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过去,就是铺路呢,派遣斥候去打探情况,派遣商队去贸易,尽快弄清楚那边的情况,地形,人文环境,当然,你们肯定也有机会过去,不过夏侯灶这个路痴大概是不会去的....反正你们这次就是去做好准备!”
“那我大哥和伉呢?他们打完仗会来吗?”
“他们俩以后可能就要负责水军,可能也要前往身毒,可跟你们不是一条路,不必等待他们。”
“亚夫啊....这些事情你得多上心啊。”
刘长看向了周亚夫,周亚夫点着头。
“陛下不必担心,我不会让夏侯灶单独出去的。”
“哈哈哈~~~”
难得周亚夫还能开个玩笑,众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在吃喝玩乐之后,刘长又忍不住的开始了高歌,众人纷纷起舞,哪怕是周亚夫,也被群贤们推了进去,要求在众人面前起舞。随着年龄的增加,群贤们越来越没办法聚集在一起,分散到了各地,不知不觉之中,当初那些祸害了长安近十年的竖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拥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使命。
可当他们高声唱着歌,走在道路上,横行霸道的时候。
他们都已经不在意这些了,每个人都喝的醉醺醺的。
若是路过王恬启的府邸,还会骂骂咧咧的丢上几块石头砸他家的大门。
那些二代的群贤们,偶尔有外出的,看到这个架势,也是急忙躲避。
兄弟们玩的很是开心,哪怕是一向平静的周亚夫,此刻都是跟这些人勾肩搭背的,完美的混入了群贤的分段,丝毫看不出北军统帅的半点风范。陈卖和灌阿去了巴蜀,萧延去了滇,周胜之樊伉去了辽东,如今这些人又要前往西域。
众人心里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次聚集在一起,也不想知道下次聚集的时候是否大家都还安康,只是,这些竖子们也不会去想那么遥远的未来,去平阳侯家拿了些酒,去南越王府拿了些肉,点上篝火,开着玩笑,痛饮美酒,说些不能被司马喜所听到的笑话,时不时就有不胜酒力的依偎在朋友边深深睡去。
如此痛玩了几天,直到第三天的清晨,当刘长再次醉醺醺的睁开了双眼的时候,身边就只剩下同样醉倒的吕禄了。
唐王府内一片狼藉,刘长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茫然的看了看周围。
空荡荡的府邸内,翻落在地上的酒盏不再滴下酒水。
篝火燃烧出的黑色灰烬凝固成了污渍。
被舔的干干净净的骨头上有蚂蚁在爬动。
刘长沉默着,注视了许久,随即,刘长又大笑了起来。
“这群狗入的!!把乃公的酒都给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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