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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照旧,一床一塌,各自安睡。
翌日寅时,沈洲便要赶回北玄司,他起身要去更衣,不慎将床上的人也吵醒了。
宋南枝朦胧着眼瞧了一眼,随后也起身:“昨日来的时候衣箱都放在一起了,旁边那个才是世子的。”
沈洲从前在王府里便从未有婢女服侍过,想着东福此时进来也有些不合适,宋南枝便自己走上前,从里头将官服,护臂软甲腰带,一并拿了出来,全抱在了怀里。
她膝盖没好全,走起路来也不稳,一晃一晃的,整个人像是没睡醒。
也未曾簪发,一头瀑布似的长发与他的官服都卷在了一起,她就这么抱着举给他。
沈洲怔看她一会儿,将衣服都接过,小心拨弄开那几缕发丝:“不用你服侍,去歇着吧。”
他这神情,也让宋南枝懵了一会儿,然后屈膝送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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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去了固州,朝中注定会不安宁。
昨日宫宴之后固州便加急送来了消息,说是固州灾情都安抚好了,宣帝正高兴,又听见来报,太子带着人去锦阳。
当初宣帝的意思是让太子前去固州安抚灾民,另派了兵部一武将前去锦阳。如今太子不听圣旨敢冒然前去,不仅失了身为储君的稳妥,还有忤逆旨意的意思。
宣帝道他太过急功近利,当即恼了,立刻下旨命太子速速回来。
旁边大臣也趁机阴阳道:“前朝余孽杀掠抢夺激起民愤,实该绞杀干净!太子一心为民,有此心也是正常。只是太子殿下素来稳重,怎么会突然这般冲动了?臣以为,定是听信了谗言。”
此话虽没有明说,可谁都知道,太子前去固州就是沈洲出的主意。
常理来说,让堂堂太子前去赈灾安抚百姓实在没有必要,又不是没有其他皇子。可沈洲偏偏要让太子前去,不是摆明了不想让其他皇子立功,威胁自己么?
众人跟着附和,一言一语,说得宣帝也陷入了沉思。
三皇子见差不多了,又上前道:“父皇,谢荣之死实在蹊跷。儿臣觉得能进入北玄司,并且还能指使李副使的人,手中的权力可想而知。”
关于谢荣的死,宣帝让沈洲无须再查。毕竟他是太子的人,细究下去对太子极为不利。
可如今又翻起来说也不是要对付太子,而是太子身后的人,沈洲。
很多事情经不起人说,纵然宣帝贵为天子,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他最清楚不过,但仍然不妨碍他起疑心。
三皇子见宣帝这般反应,又添了一把火:“北玄司戒备森严,除了沈洲默许,何人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进得去?”
谢荣当初的供词并未呈上御前,而是被杀的当晚就不见了。如此来看,沈洲帮助太子杀了谢荣的嫌疑最大。
第二日一早,宣帝让人把沈洲带回来问话,将那些弹劾他的折子都让他一一看了。
问他:“此事你要作何解释?”
沈洲不紧不慢,躬身道:“臣有罪,任凭圣上责罚。”
谢荣被杀确实是沈洲掌管不严,若追责他自然也要担罪名的。太子去固州,虽然是宣帝执意要问,但若太子出来事,他也逃不了干系。
遂他此刻不作辩解,一副甘愿受罚的模样。
宣帝对沈洲与旁的大臣皇子都不同,他本该是极为信任沈洲的,否则也不会把北玄司都指挥使一职给他担任。
可信任沈洲,他也绝对不允许有人忤逆他的旨意,脱离他的掌控。
宣帝将折子合上,笑道:“都是一些凭空之言,朕自然不信。”
“不过朕听闻你如今日日夜宿在北玄司不回府,可有此事?”
沈洲道是。
“那你倒比朕还忙。往后无须天天来与朕回禀,朕也忙着,早些怀上子嗣,叫朕也高兴高兴。”
看着是关心,可沈洲明白,宣帝实际意思是希望他别管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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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寂静,沈洲刚至北玄司出来,东福一身夜行衣从房梁跃下,行至马车边。
“如何?”
“如世子所料,他们已经动手了,分了三拨人马前去锦阳。”
沈洲眉色拧紧,稍思片刻,即道:“派人沿路跟着,倘若动手,留活口。”
东福应是,又道:“今日太医去了崔家,崔三郎病情恶化,想是只有这几日了。”
马车里沉默了片刻:“知道了,我会派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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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柯又病了,说是这几日不肯吃东西,精神萎靡。
医官远远地瞧了一眼,道心结不解一切都难医,若再关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
瑞王妃不知该如何,捶胸痛哭,难受到了极点:“她是无论如何走不出这些阴影,难道当真要跟那崔家三郎一起去了才甘心吗?”
宋南枝在一旁瞧着,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昨日许嬷嬷去将事情的原委都告知了她,说沈柯与崔家三郎曾有婚配,但沈柯性子活泼爱嬉闹,不喜崔三郎似个闷葫芦不解风情,故而不太愿意理会他。
那崔三郎却对沈柯一见钟情,见她不肯理自己,便想方设法讨她欢心。日日往王府里跑,沈柯说东他就东,说西就西,总之十分听话,慢慢地就喜欢上崔三郎了。
临婚嫁前的两个月,两人下江南游玩,正值花灯节,沈柯本应了崔三郎去逛花灯,却迟迟没来赴约。崔三郎担心去寻人,哪知看见沈柯被人掳走,他追赶过去,却没救到人,一并被抓了。
那些劫匪贪图美色,当着崔三郎的面撕扯沈柯的衣服,崔三郎便要与他们拼命,可到底只是个文弱书生,被人拳打脚踢到五脏六腑碎了,都不肯松手。
等救兵赶到的时候,崔三郎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沈柯一脸惊恐地缩在角落里。
后来回了京,崔三郎因为身子废了便取消了婚约,沈柯也从此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再不肯出门。
许嬷嬷道是崔三郎救了沈柯,保住了身子。可沈柯愧疚难安,亦不愿意面对,唯有日日折磨自己。
瑞王妃也因为此事忧心过度,时常想看看女儿,可沈柯连自己母妃的面都不肯见。
宋南枝担心沈柯真的熬不过这次,便自作主张去了崔府,一打听,崔三郎病危熬不了几天。
她慌忙又去找了沈柯。她坐靠在榻上,面色苍白,见宋南枝来,就要砸枕头赶她走。
可她没什么力气,最后只有气无力道:“你给我走,我不想见你。”
宋南枝却不理她,从旁边的衣箱里拿出衣裙,然后把她从床上拉拽起来:“你若不想后悔,就起来,崔三郎他要见你。”
适才没力气的沈柯听见这话,立马挣脱,害怕至极:“我不去!他不会见我!”
宋南枝拉不动她,便道:“我今日去了趟崔府,崔三郎已经快不行了,就吊这一口气,等着见你。”
沈柯眼泪已经掉了下来,看着宋南枝,有些不敢置信。
“他等了你两年,你却把自己关了两年。如今他快死了,你也不愿意见吗?”
宋南枝的话似针一样,字字扎在了沈柯的心口,她涩涩开口:“不会的......”
宋南枝没去看她,吩咐外边的春杪将药和饭食都送了进来。
“不管如何,你都该去见他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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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王妃本是不想宋南枝将沈柯带去崔府的,但见沈柯愿意喝药吃东西便也同意了。
到了崔家已经是傍晚了,崔夫人见了宋南枝,得知是沈柯来见自己儿子,又是抹眼泪哭了好一阵,才将人带去见崔三郎。
去后院的回廊下种满了茉莉花,一直延伸到崔三郎的院子里,四处清芬极是好闻。
可一迈入房间便只能闻见浓郁的药味,崔三郎躺在榻上,望着窗外的夕阳,眼神迷离空洞。他不能走路,那日的殴打教他下半截身子终身不能再起,亦是终日咳嗽不止。
沈柯进去的时候,见下人捂着带血的巾帕出来,她晃了晃神,终是迈着脚步一点点走向他。
“外面的茉莉花很好呢!”
少女的声音清灵娇脆,还带着笑意,崔三郎以为是幻觉,迟迟没有回头。
直到沈柯走到面前,凶了他一句:“你怎么还和从前一样笨啊!”
那如燃尽的死灰一般的脸,终于有了点人气,看了好久,确定人还在,他才喃喃开口:“你来了......我以为你不肯来。”
沈柯答得很快:“我出去玩了,出了趟远门,刚回来的。”
崔三郎终于笑了,声音如从一般温润:“那就好。”
见她总是戴着帷帽,他想伸手去摸摸她是不是真实的,可他还未碰到面前的人,她惊慌不已,下意识就往后退。
崔三郎见她如此反应,心也一沉。
怕吓着她,当即收回了手。
沈柯顿了顿,又走近了他,握起他的手,“你别被我吓到,因为现在一点儿也不好看了。”
崔三郎轻轻安慰她:“小郡主怎么会不好看。”
他抬着手一点点去拨开帽帘,那张脸除了瘦了好些,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的。
只是和她轻快的语气不符的是,这张脸早在进门前就已经哭花了。
他抬指去抚她的眼泪:“答应给你种的茉莉花,你可看见了?”
“嗯,我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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