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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荣朝重文轻武,文人都看不起武人。战事更是轻易不会被文人们给谈起。
因为没法谈,感觉像被煽耳光。
谈希望武人杀敌建功?
那不就是成瞧得起了吗?
而站在规州府这块儿地界上,战事更是曾经的大痛,怎么谈?
谈将士们没有用命守边关?还是谈以往的官员没有用命死守城池?
就算敢谈了,还敢深挖这样要命的话题吗?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要是沈坚裕沈县令说:“抽两成县税给边关送粮草吧?”
立刻就会被视为企图谋逆造反!
就算他敢偷偷地送,但边关也不敢偷偷地接。
因为仗难打啊!
打赢了吧?主将死;打输了吧?主将还不一定会死。
也怨不得畏战心严重了。
所以这是一个大的禁忌,没法谈。
曹嘉杰就是要用这个难倒林焕,打破林焕刚刚建起的荣耀光环。
“林焕,可以了,你且安静站去一边。”
就在那人喊出咏战之后、全场瞬间安静之时,舒容德拍了下桌子,中止了这场考问。
林焕听话地走回高台一侧,收声站定。
心下却在忍不住思忖……
眼下是四月,十一月外敌就即将打来,要不要趁机提醒一下大家呢?
哪怕县令和知府都已与前世时不同,但他明明知道却什么都不说都不做,心下难安。
此前对着谁提醒都没有用处,他才一直按捺着。
现下有整个规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乡绅等等,还有朝廷派来的重臣要员,这个时候提会不会效果更好?
林焕在考虑这些,而曹嘉杰那边也拍了桌子。
“舒大人,既是考校,怎能只谈风花雪月不论时事时策?这可是科举应试中最重要的部分!”
“那你先抛砖引玉来谈谈?”舒容德笑眯眯,不轻不重回了曹嘉杰一句。
曹嘉杰一噎。
他谈?他还不想找死!
但他也不会就这么成了林焕成名的助力!
他起身就走出桌后,无视了舒容德,直接就对林焕下令道:“本官出题:论战!”
一个论字,就已经与时策相关,可不单单是个咏战那么便宜之事了。
而由曹嘉杰亲自考校,林焕避无可避!
众学子们不管此前来时心情如何,此时都已不知不觉间偏向了林焕。
见他明显被为难,都纷纷为他捏了把汗。
江修博面色铁青。
沈允的扇子都离开了脸面,一双剑眉拧结成团。
舒泰又想吹口哨了……
被他老子狠狠瞪了一眼,才不甘地闭上了嘴。
林焕的手指也微微紧了紧。
日头已经偏斜,阳光依旧刺眼。有风从远处吹来,带着干燥的春季暖意,却吹得人心头有点儿烦躁不安。
也让场中的气氛更加紧张。
众目睽睽之下,就在众人都以为林焕要认输之际……
林焕松开十指,抬起一只手,指向了西境方向。
“依林某所见:今岁冬季,番邦必然来袭!”
一语惊起千层浪,令安静的场合瞬间翻腾如沸!
舒容德都忍不住拍桌而起。
这可是大事,关乎不知道多少人生死的大事情!
曹嘉杰则心下大惑:“这孩子是被逼疯了吗?岂敢这般胡言乱语?”
面容一板,厉喝出声:“竖子尔敢妖言惑众、扰乱民心!!”
喝完一摆手,大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来人,将此子打入死牢!”
不容半点儿分辨。
实则心里忍不住乐开了一朵大花儿。
“小子,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投,死去吧!”
“曹侍郎果然心急!”
就在众人茫然无措、兵士们就要冲上高台之际,舒容德一拍惊堂木,严肃了面色,也断喝出声。
“曹侍郎你考校林焕时策,岂能如此妄下断言,不容许林焕将话说完?如此为官,你怎能令治下信服?!”
舒容德一句与时策相关,既堵了曹嘉杰的嘴,也替林焕解了围。
不等曹嘉杰再说什么,舒容德也越过桌案走到了台中,对着林焕道:“你好好答论!”
别再胡说八道了啊!
林焕认真揖手,肃容回道:“纵观大荣历二百年史、以及规州府二百年来的地方志,可以看出某些规律。”
“远的且不论,单说近二十年来,规州府就受到外敌侵扰足有五次!”
“每一次都与气候相关……”
“胡言乱语!”曹嘉杰耳听林焕仍然没有以时策作答,心里快要笑疯。面上却是厉声喝止。
舒容德瞥了曹嘉杰一眼,刻板的笑眯眯都堆不出来了,心里对此人的烦恶已达至巅峰。
当真是一点儿为官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有论点、再有论理,是什么胡言吗?想必曹侍郎并没有参加过科举应试吧?”
舒容德索性当众就揭开了曹嘉杰的老底。
你个靠着祖上恩荫入仕的人,连一场科举都没有参加过,你知道个屁的论策!
当然,舒容德也知道自己有点儿“强词夺理”,谁让林焕就是管不住嘴呢?
但眼下,不管怎样他也要支持着林焕把话说完。
如果林焕当真能把话给圆回来、能够证明年底的确会有外敌入侵,那就不是过,而是功!
曹嘉杰被怼哑口了,一时脸都红了胸口去。
林焕则不受搅扰,也无视了曹嘉杰暗暗瞪过来的阴狠眼神。
“春雨贵如油,眼下已快近五月,年后至现在却仅仅只下过三场小雨。”
“你们抬头看,晴空中只有淡云几许;你们细细闻,空气中的湿气丝毫不显。”
“不下雨,不仅会影响到农作物的长势,更会让田间地头滋生大量的虫害。”
“我们规州府挨着番邦很近,我也有查过番邦的气候图册。他们的也与我们的气候仿佛。”
“若我们这边虫害滋生,那番邦那边也一定就会。加之去岁番邦的雪量较少,少于往年任何一冬……”
林焕的话还没有说完,老罗钟先忍不住悚然色变。
失声惊呼道:“番邦今冬必来!”
林焕点头。
只是老罗钟并没有将必来的细节道明,而是直接下了断语,林焕便没有接口,等着老罗钟自己解释。
曹嘉杰却听得莫名其妙。
根据他知道的朝廷收到的邸报,番邦、女金、东辽,大肆进入大荣朝境内劫掠之时,多为寒冬。
就是抛开正经战事不谈,但凡来侵略劫夺,几乎都是在那三边冬季粮草物资困乏之时。
在曹嘉杰的理解当中:那就是看老天爷怎么说的事情。
老天爷这一冬雪下太大了,人家难以存活就来抢了。
况且去岁番邦那边的雪格外小,今冬的雪按钦天监的查勘,也只比去岁的稍大一点点。
不多,就只会多下一场小雪而已。
那番邦怎会来抢?
就算与林焕说的虫害有关,可钦天监并没有查勘出规州府今岁会有旱灾,那虫害又能严重得到哪里去?
过不几日也许就下大雨了,虫害不就解了?影响得到什么?
想不通,曹嘉杰便一沉面色,威胁了老罗钟一眼,再斥责林焕。
“钦天监并未勘测出今岁规州府有旱灾,区区虫害形不成规模。且过些时日便会有雨,你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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