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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日,道人广发善心,为大雪之中离世的穷苦人家采买棺椁的事迹传开了。
棺材铺的掌柜连续几夜打了好几口棺材,送给了那些穷苦的人家。
如今整个余杭县都在议论着此事。
有人称赞着这位道长的义举,每每提起,都不禁夸赞一翻。
可说到底,却没什么人知道这位道长是谁。
有人说是外面山青锋观的道长,但却又有人说自己见过那位道长,不是青锋观的,而是才来余杭不久,说到底,谁也不知这道人是谁。
“先有义士当街为葬父女子出头,如今又有这位道长广行善举,这世道之下,如此何尝不是一桩美谈。”
“不过说来,这位道长不显山不露水,却也没人知道是谁,虚于名利,不愧为仙道之人。”
谁人都知晓这位道长的善,有心之人也为此大肆宣扬了一翻,使得这位道长的名声更盛了几分。
……
而做这一切的道人,此刻却在自家的小院子里练剑,完全没有意外面的事情,至于传闻,也是只字未提。
直到某一天下午,院门被敲响。
开门却见了一位穿着捕快衣衫的人,看那面容,却不面生,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在街上为那姑娘葬父的义士。
“见过道长。”
陈炁看向他那一身着装,于是便道:“贫道可是犯了事了?”
刘义愣了一下,连忙摇了摇头笑道:“道长误会了,在下刘义,乃是余杭县衙捕头,这会才下值,还没来得及换衣裳,不慎吓到道长了。”
“在下此行是来替余杭县百姓来感谢道长善举的。”
“原来是刘捕头。”陈炁拱了拱手,看了他随即说道:“不过捕头恐怕认错了吧,天下道士那么多,行义举的可不是贫道。”
刘义说道:“当日我前脚走出棺材铺子,道长后脚便走了进去,不是道长,又是何人呢?”
刘义笑了笑,说道:“道长放心,我知道长喜好清净,不愿声张,在下便也只是只身前来,也未曾告诉他人。”
陈炁见此沉默了片刻,想了想后说道:“贫道陈炁,刘捕头进来坐吧。”
刘义听后笑了笑,随即进了院子,左右观望了一翻,却觉着院子里令人感到舒畅无比,不知为何,走进此地,便觉得轻松许多,不知是否是错觉。
一转头,他又看到了一只猫儿趴在屋檐下,毛色靓丽,瞧着便很是讨喜。
道人以茶水瓜果相待,刘义将提着的东西放下,说道:“在下带了些蜜饯前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表心意,还望道长收下。”
“客气了。”
“陈道长之善举,当真令人折服,当日我以十两银子救那女子,回头想来,却又不禁懊恼自己当时冲动了些许,比起道长,刘某惭愧。”
“何来惭愧之说,再者说……”
陈炁顿了一下,却又说道:“贫道也不是在行善举,只不过是在替天行道罢了。”
“替天行道?”
刘义有些不解。
陈炁想了想,一时不知要不要告诉这人真相吗,可瞧了瞧刘义那一身捕头衣裳,又陷入了思索之间。
在片刻的犹豫之后,陈炁才开口道:“刘捕头可还记得当日之景?”
“陈道长说的是那日街头?”
“正是。”
陈炁说道:“回过头来,不知刘捕头可还见过那葬父的女子?”
刘捕头顿了顿,却是摇头。
陈炁随即却又问道:“那当日对那位女子动手动脚的男子呢?刘捕头可还见过?”
刘捕头愣了愣,却有些不解,“道长此言何意?”
陈炁放下了茶杯,说道:“刘捕头,这余杭县一点都不大,你又是捕头,想来时常在接上巡视,这余杭县上的人不说都记得,但总归都有些许印象,不妨再回忆一下,在此之前,又可曾见过那葬父的女子,还有那当街欺辱他人的男子?”
刘捕头回想了半天,却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某愚钝,未能明白道长的意思。”
陈炁想了想,随即脸上浮现出笑道,说道:“兴许明日一早,捕头就明白。”
“要等到明日一早?”
陈炁笑了笑,说道:“刘捕头到时不要来抓贫道就好了。”
刘义听到这话思索了一下,却道:“怎么会,道长行如此善举,我又怎会来抓道长?”
陈炁对此没有解释,只是让刘义喝茶。
刘义想不清楚,也没有揪着此事问。
随后刘捕头与陈炁聊了许多,待了大概半个时辰便刘捕头便离去了。
直至最后,道人也没有跟他解释那其中的意。
刘捕头回去过后想个不停,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本就是一个愚蠢的人。
反倒是让他有些睡不着觉。
“明日一早就能明白了吗?”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刘捕头也就睡了过去。
……
刘捕头第二日一早便按时去衙门当值了。
早间还在回忆着昨日那位道长说的话,正想着,却见一人走进了衙门,一跪下,便开始诉说起了自己的冤情。
来的人却不是旁人,是那棺材铺的掌柜。
他还带着一个包子。
“大人,您要为我做主啊!”
“我被那道人骗了,金疙瘩一夜之间,变成了这臭包子!”
县令大人坐在堂上,听着躺下之人伸冤,越听却越是觉得不解。
“你说,那位道人给你的金疙瘩,变成了包子?”
这不免让人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正是,正是!”棺材铺的掌柜连连点头。
可那棺材铺的掌柜,却又无比确定此事。
县令大人听后却道了一句:“简直是无稽之谈!”
“将此人给我轰出衙门!”
棺材铺的掌柜被官差架起,拖向了外面。
“大人,大人!!”
“在下所言,没有半句假话啊,金疙瘩真的变成了包子!”
“大人!!”
没过片刻,那棺材铺掌柜的声音便消失在了这衙门里。
站在堂下的刘捕头此刻才恍然回神。
一旁的下属小声道:“头儿,这人真是好笑,怕是想钱想疯了,金疙瘩都变成了包子。”
“啊?”
刘义怔了一怔,有些茫然。
捕快顿了顿,问道:“怎么了头?”
“没,没事……”
刘义有些恍惚,不禁往那衙门外面看去。
他好像明白了道人的话。
哪有什么卖身葬父,光天化日的,又哪里有那样的禽兽败类。
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骗局罢了。
那一男一女,分明就是合谋为之,借了一副不知是谁的尸骨,打着卖身葬父的名号,引人一怒之下,抛洒银两,再借此吃那棺材铺的回扣。
刘捕头回想起自己当日仗义疏财,此一刻才知自己到底是如何的愚蠢,三言两语,便落入了他人的圈套之中。
待刘捕头慢慢回过神来,却又想起了那位道长。
“所以,这位陈道长,早就看明白这一切了,甚至也猜到了那棺材铺的掌柜今日一早就会来报官?”
“那岂不是说……”
“金疙瘩,真的变成了包子?”
当这一切串联在一起,刘捕头方才明白了所有。
“这位道长……”
“不一般呐……”
.
.
陈炁正在院里跟猫儿玩耍。
他丝毫不担心那棺材铺的掌柜会找上他来。
等那掌柜的回过神来,就会明白自己的话到底是多不可信,官府不为他做主,他更不可能敢来得罪道人,毕竟,道人既然能将包子变成金疙瘩,那说不定也能将他变成包子。
事实也跟陈炁想的一般,那棺材铺的掌柜在衙门被轰出来过后,便想明白了里面的厉害,彻底消停了下来。
“做逝者生意的,盼着生意兴隆也就罢了,竟还找人行骗,是真不怕招天谴……”
陈炁无奈叹了一声,只希望这位掌柜的经历了此事后能诚心毁过吧。
猫儿听到了道人的嘀咕声,不禁有些好奇。
陈炁看向了它,说道:“贪人败类,财帛如山,因小失大,得不偿失,等你长大了,也莫要忘了为人的品行,品行端正者,才能坦坦荡荡。”
猫儿叫唤了一声,似乎是在纠正道人。
陈炁笑了笑,说道:“嗯,为猫端正。”
后来,刘捕头也来拜访过陈炁,但却对于那金疙瘩变成包子的事却是只字不提。
因为不管怎么说,道人都以假的金疙瘩骗了棺材铺的掌柜。
他是衙门的捕头,许多时候都更加维护律法,但于情而言,刘捕头又觉得道长这事做的实在大快人心。
所以,他便也就没再提过此事。
唯一念叨的,大概就是自己被骗走的十两银子了。
因为这件事情,二人便也熟络了起来,刘捕头偶尔会提着酒来找陈炁闲聊,说说心中的烦闷事,陈炁也乐意听他唠叨。
……
转眼春去,天也逐渐热了起来。
道人带着猫儿去余杭县边上的江岸游玩,却忽的听到了那树上传来的声响。
“吱,吱……”
道人回头看去,看向了那树上。
猫儿也被那声音所吸引,一双灵动的眼眸盯着那树上的知了,便再没挪动过。
“入夏了啊……”
道人轻叹了一声,可随即却见身旁的猫儿忽的朝着那棵树跑去。
在道人的注视之下,猫儿一溜烟的功夫就爬上了树,待其下来的时候,嘴里叼着一只知了。
“吱吱吱……”
知了被猫儿叼着,叫个不停。
还不等道人开口,那知了便被猫儿给吃了肚儿里。
“……”
道人一时无言,不禁摇了摇头。
猫儿却好似在回味一般,舔了舔嘴,好像是觉得这虫子不太好吃。
“喵。”
道人无奈笑道:“你真是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尝一下。”
猫儿跑到了道人身旁,顺势爬到了他的肩头。
喵喵喵的似乎在说些什么。
陈炁听后更是无奈了,说道:“贫道不吃知了。”
猫儿似乎是觉得有些可惜,它还想着再抓一只给道人尝一尝。
陈炁只觉得自己无福消受,猫儿的想法总是天马行空。
遥想当初,他们才相视的时候,猫儿还去抓过老鼠给他吃。
猫儿的确该吃老鼠,但说到底老鼠不免有太脏了,身上总带着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后来陈炁便明令禁止了猫儿再去抓老鼠吃,也是为了它的安全着想,而作为补偿,陈炁经常会给猫儿买些鱼来吃。
陈炁抱着猫儿,坐在这江边,看着那江岸两旁的杨柳随风飘动。
“沙沙沙……”
窸窣的声音在道人的耳畔响起,不禁让道人感到了一阵安逸,莫名的就想打盹。
猫儿却先一步打起了哈切,好似下一刻就要睡了一般。
道人脸上浮现惬意,喃喃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真是如此……”
那柳叶窸窣的声音,催促着道人入眠。
不知不觉的,抱着猫儿的道人打了个哈切,随即便坐在这江岸边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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