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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有洞天之内,三娘一众人过得虽然舒适,可总也不是办法,张凌尘还是那样躺着,虽然在九宝儿的坚持下能进些水米,可整个人较之前已然消瘦了太多,张凌尘多年本就体弱一些,好不容易踏进修行门槛,再这样下去,不等他醒过来,身体首先就要垮掉了。
可是,连春虚老祖都说了,能不能挺过去这一关,全得靠张凌尘自己的意志,别的人除了喂他吃喝以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神山之上的异动,自那日过去,虽是消停了很多,可来自宗主大人张七十的清洗活动,也拉开了序幕。
这些日子过来,整个长生宗陷入一种人人自危的恐怖阴影之中。自教习司被陆九年和另外一人洗劫之后,张七十便下了明旨,似乎完全认定了陆九年就是受衣怀嵩所指行事,教习司所发生之事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张七十大肆清洗异己的合理借口。
接连数日,陈天均带领巡照司一众人等,四处抓捕与衣怀嵩汤悬河亲密往来之人,曾经与衣怀嵩有过结交的人几乎都被涉及,谁也不知道张七十究竟要做什么。
这个隐忍了多年的宗主大人,在这一刻仿佛再也不受控制一般,不到七日,整个长生宗有近半数之人要么直接锁拿,要么被带到巡照司问话,连同衣怀嵩和汤悬河所有弟子在内,无一例外。
然而,除了衣怀嵩还被禁在自己寝殿以外,汤悬河去了哪里,竟死活也找不到了。
天气渐冷,整个长安正筹备着入冬的一应物资,从南境东土来往的官船商船充斥着整个都城码头,张三福等人回到梓州,同样又雇了船,快马加鞭,最快速度往回赶着。
为保路上再不受阻碍,张三福甚至拿出来长生宗的敕令,总算不用再等待官船通过,毕竟,长生宗的敕令,有些时候要比皇帝的旨意还要管用。
仅两日余,张三福一行终于又回到了长安。
长安每到这个时候,集市都要比平常更多更繁华,来自长安周边的百姓们在收获庄稼过后,都会来到长安的集市上来赚取些零用之钱,但受制于集市规模,很多百姓要起很早才能抢到摊位,有些为了省去摊位费用,在集市之外摆摊,总会被长安属衙派人清理,多年来一直如此。
今年虽也是如此,但出奇的是,朝廷又下了明确诏令,准许将集市扩大十倍,一时之间,不知有多少摊贩涌入长安。
张三福等人行过此处,虽感到意外,却也没有多想,赶忙去往长生宗复命,如今还不知道宗主究竟为何要这么着急召他们回去。
时间又至傍晚时分,长安下起了毛毛雨。不多时,就转成了大雨。
城西云溪酒庄的邱老爷最后检查了一遍酿酒的窖盖子,在确认已经加盖严实以后,喝了一大口黄米酒,稳稳地睡去了,只要这雨不下进酒窖里面,很快,长安百姓们又能喝到醇醇的云溪清酿了。
陈海,是一名普通的羽林卫,去年才被提成百夫长的他,今年又被任命为皇城北门的骑督,这一切,除了他踏实肯干以外,还得益于他修成了武道小乘境。
和每一个夜晚一样,他骑着马带着十余名随从正在北门巡夜。只是今晚雨太大了,深秋的夜又冷得厉害,原本厚重的铠甲此刻冰凉透了,一干军士们都叫唤着冷。
守卫皇城的军士们各个都有来头,后天不是达官就是显贵,似陈海这等从军中一路靠刀头舔血上来的人虽历经实战但还是不便过分招惹,陈海是个聪明人,自然也懒得去招惹。
随他来的那些军士们,在雨中泡着,早就烦透了,只想着赶紧下值去投入到温柔酒香当中去。只是陈海当值,太死板了,一刻钟都不放过。一个个偷着抱怨着,却也没敢多过明说,就那样,伴着马蹄的踢踏声和雨水溅在城墙上的淅沥声,数人数马缓慢地前行着。
陈海当然知道,身处皇城边上,再安全不过了。他们的存在,如果真的派上用场,那也估计到了这个国家最为危难的时候了。所以即便当值再严谨,心里的防线远没有在边境上与敌国对战时的那样紧绷着。
很快,他们就巡完了一圈,铁甲早已冰冷不堪。雨依然在下,子时将至,他要换值了。但他就那样立在马上,凝望北门正对着的那条街道。
数百米外,一群分不清穿着之人,淋着雨,手握钢刀,向着皇城走来,他们足有上万之众,从形态来看,必然是经过了严格训练的兵士,只是一时分不清究竟隶属何处。
此刻,纵然是经历过战乱的陈海,也一下子慌了神,他迅速掏出怀里的夜袭警示灯,射向空中。
长安城打建立以后,就有皇城遇险时示警的警示灯,只是这种灯,八百多年来,即便是杨康叛乱之时,也未曾使用过。
与其说是灯,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箭矢上面被盐铁营的工匠们施了秘法制成。
即便是如此大雨之夜,一盏明灯还是出现在了皇城的上空。
不用想,看穿着就能知道这些人定是混在商贩们当中进的城。眼下意图也更明确不过,应该就是这眼前的皇城。
就在这些刀客到达皇城位置之时,一群黑衣之人,向着长生宗去了。
今夜,恐怕终将是个不眠之夜。
长生宗神山正对着的,是长安岱山。
岱山不仅是整个长安城卫戍所在,承担了整个长安城的守卫。更为重要的是,岱山之上,是皇家太庙所在。
那里面供着的,是整个延黎王朝的历代皇帝以及多年以来的名臣能将,可以说,提起岱山,那是整个延黎王朝的圣地。
岱山之上,一袭明黄服饰的老人看着天上的大雨,摇了摇头,背着手,趁着雨水,走下山去。
岱山说是座山,但要与太神峰相比,矮了不是一点半点。上下山唯一的途径是上万块石砖铺就的台阶。此阶每台高九寸,象征中原九州一统,共有一千阶一万块石砖,寓意延黎国千秋万代。
沿途而下的时候,纵然是下着瓢泼大雨,但一袭明黄的老人丝毫未被雨淋湿。就那样背着手,恍若闲庭信步般,没有任何情绪在其中。
转眼之间,涌向皇城的刀客们已密密麻麻不分数量。
陈海心里很清楚,这些人,不是轻易就能拦下的。
数百名羽林卫从北门涌出,带队的将军名叫拓拔烨,是专管皇宫守卫的一名御前侍卫,尽管官居四品,尽管其父是前上将军拓拔酉,这个场面,还是让他狠咽了一口唾沫。
整个长安城都进入了梦境,雨依然很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那些个死士停在了原地,怔怔地待在原地,仿佛是在等谁出来发布号令。
羽林卫总共一千五百名,此刻,除了负责其他三个大门正常守卫的三百名以外,全都挤在了北门。
能干上羽林卫的,除了都是世家子弟以外,还有至关重要一点就是他们都是可以修行的修行者。
饶是修行者,在面对数倍于他们的敌人时,个个也都胆寒了。
远在观史阁的皇帝陛下,手中握着迟迟未落下的一记黑子,口中嘀咕到:“亚父,你觉得,这步棋,怎么下才好?”
那老太监仍是眯着眼睛,躬身道:“陛下,老奴觉着,万事俱备,您安心守好天元即可。”
闻声,皇帝陛下将那颗黑子扣了下去。
都城长安,这个作为国都已有数百余年的古城,其规模大小不是一般两般的城池所能比的,在城池的最中心是皇宫,其周围遍布民居和绅商店铺,各种客栈货栈琳琅满目,可今夜这个雨夜,街上所有的门面都是紧闭的。
羽林军刚至皇城北门,那些个破烂刀客们便开始动了。
他们手中的刀在雨中已经冲刷了将近一个时辰,早已亮得发光,看见羽林军的那一刻,都如狼似虎般地冲了过去,一时间,繁华了几百多年的都城之内发生了近万人的城战。
虽说禁卫羽林军被称之为延黎王朝最精锐的军队之一,可这些久居温柔乡的老爷兵们哪里见过这种刀架在脖子上的阵势,一时间,高低立判。
那些提着钢刀的破烂刀客们,显然都是经历过严格的训练,杀人手法和下手狠辣程度难以想象。似乎里面更是夹杂了许些武道高手,其善战能力远在陈海预估之上。
就在城内开始交战之时,城外又有变故,不知从何处来的数万大军已经严严实实地包围住了长安城。
……
张三福才回到长生宗,宗主便传话让他去了教习司。
宗主只叫他去,并没有说带上柳林南和何庆叔,二人都是不愿意凑热闹之人,各自离开了。
前往教习司的路上,张三福得知他离开后发生之事,三娘姐妹在,想张凌尘等人已去了安全之处,他也顾不得别的,赶忙前去。
张凌尘被刺伤,八鬼不知因何出逃,梓州出现的数万大军,加之先前才得知教习司数十人被杀,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紧锣密鼓,显然不像是偶然发生。
种种迹象摆在张三福眼前,让他不禁心生疑虑,这后面肯定有一个强有力的推手,只是这人是谁,张三福心里迟迟没有答案。
张三福带着疑问,推开教习司主殿大门。
殿内只有二人,一人去张七十,一人坐在阴影里,看不太清。
“路上还顺利吗?可曾见到八鬼?”
张三福走到近前,张七十身侧有张空椅,想必就是留给他的。
他也不犹豫,径直坐了下来。
“不曾见到,说不定,他已在荒庭了。”
张七十闻言,笑笑。
“此人你可认识?”张七十顿了片刻,指着身边柱子后边的那位说道。
张三福向那看去,那人终于将面部露了出来。
“陆九年?”
“陆九年!”
张三福心中大惊失色,陆九年其人,明明被他斩在泗水河,怎么如今会出现在长生宗?
“很意外吗?”陆九年看着张三福,眼神有些不知何意。
“呵。”
张三福冷哼一声,问道:“所以,教习司一众人被杀,是你干的?”
不等陆九年回答,张三福又看向张七十:“所以,明面上你在追查衣怀嵩和汤悬河,其实这件事是受你指使?”
“不,你错了,做这件事的,就是衣怀嵩,只能是衣怀嵩,必须是衣怀嵩。”
张七十说着话,看向张三福,眼神里尽是冷厉。
“有些事,根本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今夜,会发生很大的事,一切,等今夜过去再说,好吗?”
张三福眼中带着血色,似乎要吃了张七十一样。
他想张口,可好几次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止住,过去片刻,他带着颤音,终究还是将那句藏在内心的话问了出来:“那么,刺向张凌尘的那一剑,也是你做的?”
张七十摇摇头:“我被衣怀嵩压制多年,心里对他有仇恨多年,这不假。为了能将他的势力打倒,我筹划了很久,也为此付出了很多,我可以告诉你,张凌尘被打成重伤,的确也在我算计之中,只是,我原来是算准了他会被赵从定所伤,可让我没想到的是,朔巽会飞来将他打成那个地步。”
说着,他站起来,郑重看向张三福:“三福,在这长生宗,我最能倚靠之人,除了陈天均,就只能是你了,坦白说,张凌尘那一剑,完全在我意料之外,我本能的想要去护他,可是来不及,那一剑,我都拦不住。”
张三福眼神终于不再那么难看,可终究还是阴沉着:“那教习司数十口人命,又怎么算?”
张七十无奈叹了口气,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在张三福眼里,等于默认。
“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助我完成这整件事,我拿长生宗千年来唯一的一颗褫魂天珠出来,替你救张凌尘,如何?”
张三福抬起头,张七十正握着那颗天珠,递到了他眼前。
张三福看看张七十,看看陆九年,再看看那颗褫魂天珠,终究也是叹了口气,接了过来。
“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张三福语气变缓,无奈道。
张七十捏了捏他的肩膀:“不急,你且先去救张凌尘,想这天珠要救下他应该不难,等他醒来,我再与你吩咐。”
“可他们现在在哪?整个廊舍都被付之一炬,让我去哪里找他们?”
“我那个儿子,张元元,就在后涯之下,想必他应该知道。”
张三福闻言,什么也不顾了,向着后涯而去。
一袭明黄的那位老人,终究是下山了。他依旧背着手,走在雨中,路过云溪酒家的时候,还进去顺走了一壶二十年清酿。
长安城内的城战还在打,整个皇城守卫们已然就要不敌了。
偷偷潜到长生宗的那群黑衣人,四下散去,消失在了深厚的黑夜之中。
衣怀嵩手里握着朔巽,眼神满是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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