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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西南,荷泽,长岭镇
石塘村,王家大院内一场婚礼正在进行,高朋满座,锣鼓喧天。
王家是长岭镇数一数大的大户,周边十几个村子的土地几乎都是王家的;
王家家主王嘉志是前朝举人,17岁中举在整个荷泽城也是屈指可数的,只不过没有赶上好时候,还没赶上做官前朝就亡了。
北洋时期当了几年官,攒下了一些人望和产业,正好赶到老爷子去世,就辞官回家继承了家业,当起了乡绅;
王嘉志家有一妻三妾,育有四子三女,也算是家道倡盛,人丁兴旺。
这一日正是次子成亲的大好日子,娶的是刘镇长的次女,算是强强联合;
婚礼的程序已经走完,就在王嘉志准备宣布婚宴开始的时候,管家着急忙慌地过来报告,鲁西游击支队大队长岳万里求见。
王嘉志听完后眉头一皱,这个鲁西游击支队一听就是乌合之众,过来肯定又是为了减租减息之事;
在他看来自古种地交租天经地义,收几成租都是东家说了算,政权历来不下县,乡绅交够税就行,这个游击纵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王嘉志本来想不予理会,但是大喜的日子来者都是客,没有拒客之理,只好冷哼一声道:
“有请!”
管家这才如释重负地转身去迎客,人家可是带枪了的,得罪不起。
没过一会,岳万里就在管家的引领下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穿的是中央军军服,腰上挎着一支C96盒子炮;
左右各一名警卫员,背着一支本地驻军很少见的“花机关”,腰上还挎着两支盒子炮,与乌合之众的名头不符。
在王嘉志看来,这是向自己耀武扬威呢,一直到岳万里走到跟前,他才换了一副笑脸,跟岳万里客套起来。
游击支队挺进鲁西南之后,第一大队就从鬼子手中光复了荷泽,歼敌54人;
没错,当时的鬼子的驻军就一个小队,主力都南下参加武汉会战去了,除了一些大城,小地方就是一个小队或者中队。
光复荷泽后,游击纵队就开始推行一系列的政策,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就是减租减息政策;
长岭镇的地租标准就是王嘉志会同几个乡绅定的,七成!
而游击纵队过来后要求降到五成,并且还要向政府交一成的税,这就遭到了以王嘉志为首乡绅的抵制;
长岭镇的减租减息运动不能一直拖着,所以这次岳万里决定亲自过来会会王嘉志。
岳万里伤愈后就晋升为了大队长,不说他立下的战功,就凭他是岳老三就是升营长其他人都没有意见,华夏始终是个人情社会;
打仗亲兄弟,结拜兄弟都当支队长了,亲兄弟当个大队长太正常了。
岳万里这次还是本着先礼后兵过来的,为此他还准备了一份贺礼。
都说伸手不打送礼人,岳万里给足了王家面子,在场面上混惯了的王嘉志也是面笑肉不笑地跟他打打哈哈,并且将他请到了主桌上就坐;
岳万里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主宾的位置上,其他人只能当陪客。
吉日到了后就开席,主桌上都是长岭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里都有几百亩以上的地;
毫不夸张地说,全镇九成以上的地都在他们手中,自耕农占有的土地还不到一成,岳万里做过调查,他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岳万里就开始说起正事,果然是倡导推行减租减息之事,其他人都在看着王嘉志;
作为乡绅的领头人,王嘉志知道自己得站出来说话了,姓岳的明显不是过来喝喜酒的——这是向王家示威,身上背着枪呢。
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王家也不是吓大的,只不过也是先礼后兵,于是说道:
“岳长官,老夫得知贵军远道而来,又从东洋人手中光复了长岭镇,可喜可贺;
我等乡野闲人凑了5千大洋作为劳军之资,还望岳队长笑纳。”
王嘉志说完后就冲管家点了点头,这是打算用黄白之物来打发岳千里了。
岳万里并没有阻挡,只是挂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看他们表演,他这次来可不是敲诈勒索的,那与军阀没什么区别。
王嘉志的应对也没有错,自古都是这样,城头变幻大王旗,刀枪在谁手上,他们就给谁交税,就是鬼子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打发的。
待到几个家丁抬来几大箱银元之后,岳万里开始说话了:
“诸位,你们可能误会我的来意了,游击支队挺进鲁西南不是为了鱼肉乡里,而是为了抗日救亡,保家卫国!
减租减息政策并不针对长岭镇,整个鲁西南都要实行,目的就是让更多的人吃饱饭。
我了解过,原来七成的租子太高了,佃户还要承担各种苛捐杂税,交完这些一年到头剩不下几粒粮食;
饭都吃不饱还怎么打鬼子?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鲁西游击支队推行的是全民抗战,在村一级要成立民兵连或排;
凡是两丁以上人家都需要出一丁参加,平时生产,战时协助部队作战,四子以上出两丁。” 王嘉志和其他人听完后傻眼了,抗日他们没有意见,他们也不敢有意见,出钱出粮可以接受,但让他们“出丁”那是万万不能的;
不说兵凶战危,战场上刀枪无眼,就是被东洋人知道他们的直系子弟加入了抗日军,后果都不是他们能承受起的。
特别是王嘉志,他们家可是四个儿子,老大倒是在国军中当差,还是一个团长,但再让他出一子参加民兵,这显然是不行的;
于是接过话说道:
“岳长官,我家老大也在为国效力,是韩主席帐下的团长,已经出了一丁,另一丁的名额可否用劳军之资替代?”
岳万里早就摸清过王家的底细,当即拉下脸来说道:
“王举人,据我们了解,王文龙已经投靠了鬼子,这可是有损家风之举;
当然王文龙只能代表他一个人,我们不搞连座,出丁之事不能用财物替代,也不能用旁系子弟替代。”
王嘉志陷入了沉思,他明知道这是姓岳的在找茬,但他没有底气与姓岳的对抗;
王家四子老大的确在国军当团长,但传闻他已经投了鬼子,此事很隐蔽,他也不知道姓岳的是怎么知道的,这是王家之耻,他都羞于提起。
更让他没有底气的是老三,大学毕业后就跑西北去了,这事可不敢让姓岳的知道,国军与西北那点恩怨他是知道的;
别说是姓岳的,就是他们家老老大也曾口口声声要把老三办了,更何况是外人?
他已经跟老三断绝了父子关系,现在就剩老二和老四,老二王文虎刚刚成亲,老四还在上学;
如果真的要出丁,那只能王文虎上,这可是他的心头肉,万万不行的。
姓岳的挑到大喜的日子过来提起之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如果不如了姓岳的意,指不定就要抓了老二的丁;
想到这里他只得认栽,试探性地问道:
“岳长官,如果王家主动宣布将地租减至五成,免除佃户债务的利息,同时向贵军捐资5千大洋劳军,可否凭此免除出丁?”
要不说王嘉志鸡贼呢,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都用期待的目光望着岳万里。
相对于让他们的直系子弟被抽丁,给那些泥腿子减一些租也不是不能接受,况且姓岳的能在长岭待多久说不定,东洋人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岳万里见王嘉志还算识趣,就正色说道:
“诸位,游击支队来鲁西是打鬼子的,只要你们支持我们的减租减息政策,作为回报,你们的直系子弟可以免除服役;
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嘛,至于劳军之资就免了,鲁西抗日自治政府只收一成的地税。
如果经商,则需交纳两成的商业税,其他苛捐杂税一律免除。”
王嘉志听完后心中一动,这个倒不是不能接受,就算加上地租上的损失差别不太多,只要不让王家出丁,就当花钱免灾了。
想到这里他收起笑脸说道:
“此事岳长官可否做的了主?”
岳万里也正色说道:
“我游击支队的所有政策上下都是一致的,长期不变,当然如果你们的子弟主动要求参加抗日大业,这个就不能怪我们言而无信了。”
“岳长官,有你这句话就行,这事就这么定了,也希望贵军不要食言。”
王嘉志是长岭镇一众乡绅的话事人,他同意的事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解决了剑拔弩张的事情之后,喜宴上的氛围瞬间将缓和了下来,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这些乡绅也不想与驻军闹的太僵,和气才能生财嘛。
众乡绅开始轮流向岳万里敬酒,与他搞好关系,对于国军他们的抵触情绪还是很少,都是自家人。
起初他们还以为游击支队要分他们的田地,那性质就变了,减租减息说明姓岳的还是国军;
岳万里也是出自乡绅人家,自然知道怎么与他们周旋,敬酒都是来者不拒,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岳万里只想解决问题,推行减租减息政策,能用文的解决是最好不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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