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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岁的男孩身上已经换上了家居服,是一套戴着圆耳朵帽子的棕色小熊套装,深色更衬得他肤色雪白,脸蛋幼软。

    他坐在两人面前,直视他们的眼睛时还要仰起脑袋,蓬松柔软的金发搭在脸颊,幼圆的浅灰色眼睛满是迷茫。

    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审问犯人的场面。

    夏油杰同样盘腿坐着,他单手托腮,把刚才五条悟吃的烧八桥拿了一块出来,这回随机拿出来的是抹茶色,他递到幼崽嘴边。

    “刚才跑了那么久,现在很饿了吧,吃块甜点放轻松啦,我们并不是在拷问你。”

    清水春屿之前还不觉得饿,当烧八桥的诱人清香钻入鼻尖,软糯糯的点心在挑逗着他的味蕾,肚子不自觉地咕咕叫了。

    他口中分泌出了唾液,在烧八桥递过来时,情不自禁地张嘴咬了一口。

    五条悟双手环胸,大声抗议:“喂喂,不要拿我的甜点来哄小孩子啊。”

    夏油杰丝毫不理会他的愤怒,在幼崽双手接过烧八桥,小口小口啃起来时,还把插着白色吸管的甜牛奶放在了一边。

    “可以吃慢点,这里还有很多点心哦。草莓大福、鲷鱼烧、还有樱饼……”夏油杰把精心装制在盒子里的点心盘过来,无视五条悟杀人的眼神。

    清水春屿迟钝地抬起头,腮帮子和白毛少年如出一辙地鼓了起来,一左一右,就像照镜子。

    拷问现场变成了抢食大战,五条悟为了不让自己辛苦扫荡的甜点都进了小鬼的肚子里,一口解决一个。

    清水春屿慢吞吞地双手捧着,三两下才能解决小小一个,大的四五口才能吃下去,还要时不时喝口甜牛奶,再优哉游哉地继续吃。

    “真是有些担心呢。”夏油杰突然冒出来这句话。

    清水春屿咬了口外脆里糯的鲷鱼烧,里面是红豆馅的,软绵绵,甜丝丝,在舌尖绽放出不同的滋味。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夏油杰是在跟自己讲话,怔忪地抬起眼皮,对上那双细长的丹凤眼。

    “怎么了,小杰?”他舔了舔嘴唇上沾的残渣,软嘟嘟的嘴巴颜色更红了。

    夏油杰直白地说:“因为你抢食都抢不过,以后肯定很容易被人欺负吧。虽然某个白毛心中没有爱护老幼的想法,但要是让他和幼崽打架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尽情虎口夺食也没什么关系的。”

    白毛:“?”

    五条悟眉毛一扬:“喂,你在教这个小鬼什么啊!到底谁才是你的友人,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太快了吧。”

    “不,我只是觉得你是不会被人欺负的,所以拿你来举例子没有任何问题。”

    清水春屿插/入他们的话题:“没什么。抢不过也没关系,只要刚好能填饱肚子就可以。”

    “那被欺负呢,春屿?”五条悟解决完最后一个甜点,拿着空盒子在他面前晃了两下,意思直白明确。

    清水春屿呆了一秒,然后回答:“不会被欺负。”

    他看向两人,认真地回答:“如果有坏蛋,就找警察叔叔帮忙。碰见怪物,也有和小杰小悟这样的好人救命,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坏人。我吃小悟的点心,小悟就算吃光也没关系,不算欺负我。”

    “一板一眼的答案,还真是孩子气十足,真幼稚啊小鬼。”五条悟哼了一声,“这个世界还是坏人多哦,还是别那么天真了。”

    “告诉你哦,我们现在养着你,其实是为了悄悄把你养好点然后再卖个别人呢。”

    任是五条悟怎么恐吓,幼崽脸上都没有出现半分恐惧,他啧了一声,不爽地指使夏油杰:“拿我的点心讨好这个小鬼,起码收拾一下残局吧。”

    夏油杰的额头、手背上都出现了青筋,然而触及到清水春屿明亮的大眼睛时,他深呼吸一口气,稍微收敛自己的怒火,抱着垃圾径直走向垃圾桶去了。

    清水春屿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两个。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漫画中的内容,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也不是完全的非黑即白,五条悟性格虽然恶劣,但确实是毕生都在保护着普通人,现在看似温柔的夏油杰,今后的目标却是为了杀尽没有术士的普通人。

    他垂下浓密的眼睫毛,握紧手心。

    ——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没必要掺和到其中来。

    反正他最后也和主角团没有任何关系。

    华灯初上,钻石般的星斗嵌在黛紫色的天幕,街道一片寂静,路灯落下一大片明黄色的光团。

    五条悟开口说话:“我们接到的任务是祓除福利院里出现的一级咒灵,但是没想到还多出了几个小型咒灵。”

    夏油杰适时接话:“并且,那些小型咒灵都有一个特点——身上出现了人类才会有的猩红色血液。”

    二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清水春屿身上。

    五条悟两只手都撑在膝盖上面,冰蓝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幼崽,用调侃的语气开口:“哦哟,小鬼,我和杰在议论咒灵的时候,你好像并不惊讶。你也知道,你之前碰上的怪物是咒灵吗?”

    这种事情,也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

    清水春屿点点头,决定据实告知:“我所在的地方不是什么福利院。”

    开口就是一个王炸,两个男高面面相觑,眼中如出一辙的惊讶。

    幼崽在此时此刻冷静得叫人发指,不如说在发觉可以将知情的秘密讲出来后,他轻松许多,连肩膀都下塌着,明显是对他们很信赖的姿态。

    清水春屿没打算将自己穿越的事情讲出来,前世的事也没有什么用处,他闷声闷气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在那个地方了。”

    “它是一所——”

    “大型的幼童中转地。”

    五条悟和夏油杰瞳孔放大了一瞬,他们没有怀疑清水春屿话里的真实性,而是安静地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大量被拐卖的小孩从这个东京工厂中转,这里有买家、卖家以及从世界各地运过来的小孩,里面还从事着咒灵的研究。

    清水春屿蹙着小眉头:“我以前并不知道,但那天发生爆炸后,工厂被炸成了废墟,实验室露出来,许多实验体也暴露了,从那些研究人员嘴里听到不少内幕,不过大部分实验体基本都被毁坏了。”

    说起来,这件事还跟面前的两个男高和那些咒灵有关,他们打架的场面太暴力了,毫不夸张地说,他们稍不注意就能摧毁一栋楼。

    “啧,怪不得一个小小的福利院会出现一级咒灵。”

    “太多在那里死去的以及惶恐的孩童心生怨憎,产生过于强烈的负面感情。”

    两人喃喃着,骤然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说:

    “也就是说,那些小型咒灵是孩童?!”

    就算两人不说话,清水春屿也能从他们的表情中读懂反胃、厌世的情绪,比起杀人,将屠刀举向毫无反手之力的孩子更让他们觉得恶心。

    “应该是成年人,幼童在里面比较珍贵,一般都是贩卖出去,拿来做实验的话太容易损耗了。”清水春屿一本正经地开口,奶呼呼的小脸上满是严肃。

    不管怎么说,这句话也稍微给了俩人些许的安慰。

    “不过,他们好像在我们的身体里都植入了过东西,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清水春屿眨巴眨巴眼睛,坦诚地交代。

    六岁男孩的表情乖巧,坐姿端正,金色头发和稚圆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天使一样。

    可这一幕无论如何都不能掩盖从他嘴里吐露出来的惊人之语。

    俩人目瞪口呆:“……哈?”

    五条悟抓狂:“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现在才说,小鬼,你的反应是有多迟钝啊!!!”

    他的手指成五爪张开又想捏紧的姿态,要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

    夏油杰担心地看着清水春屿:“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清水春屿也意识到这件事好像不简单:“我身体没什么难受的地方。”

    五条悟说:“大概这就是上面要我们严加看管他的原因了,要是放进福利院,这小鬼一不小心变成咒灵,结局会惨不忍睹吧!”

    很多幼童估计都毫无反手的余地,所以目前来说,他是个危险因素。

    清水春屿小手在裤子上摩擦两下,慌乱无措地看着他们:“那要……怎么办?”

    “依照上面那个鬼样子,看来是要调查清楚才能明确你身上的问题了,还不如直接去医院这个最简单的方法来看看,听上去还真科学。”

    夏油杰喃喃着:“诅咒师真是无恶不作,连幼童都能下得了手。”

    这两个自说自话,没有一个有办法解决他身上的问题,清水春屿沮丧地低下脑袋。

    看起来要在主角团身边存活,对普通人来说和地狱级别的求生没什么两样。

    “好啦,不要做出这幅可怜兮兮的表情,明天一早就带你去医院看看,顺便问问夜蛾老师,他们既然没有立刻勒令我们把你带回去关着,问题应该不算太大。”五条悟伸手拍了拍清水春屿瘦小的肩膀,差点把人带地上。

    他语气轻快活泼,厚密白睫下的冰蓝眼珠稍显认真。

    清水春屿落入那片苍穹宇宙一样的眼眸,呼吸有些困难,心情却没那么沉重了。

    “谢谢你,小悟。”

    幼崽认真道谢的样子意外的可爱,五条悟晃着两条腿。

    ——这个年龄的孩子也不是传说中那样人憎狗嫌嘛。

    “我已经研究过了,这个年龄的小孩子睡得都很早,现在应该是到他睡觉的时间了。”

    夏油杰把手机关上,眯着眼睛温声提醒。

    房间里。

    清水春屿就在榻榻米的床垫上铺白色被单,每一角都要用手捋平整,一点都不依赖大人。

    可惜幼崽年龄太小,磨蹭起来很耗费时间,对大人来说十分钟的工作量于他而言就是半个小时,何况清水春屿就像是有强迫症,稍微有点褶皱都要伸手拍一拍,拍平。

    夏油杰过来帮忙,这种简单的工作他可以轻松胜任,将被角规规整整地塞入被套的四个角,再用力一抖,猩红曜日和群青山河组成花纹的小被几就轻轻松松铺好了。

    他成功收获了幼崽一枚崇拜的眼神,那双浅灰色的眼珠子里抖落了星光:“小杰,谢谢你。”

    夏油杰弯起眼睛时,细长的眸子尾挑,他摸了摸幼崽蓬松细软的金发:“晚安,早点休息。”

    他的声音很温柔,清水春屿听了后,上下眼皮子都在打架,他穿着才换上没多久的柔软睡衣,爬进刚铺好,还用了柑橘味烘干香薰器的被窝里。

    夏油杰拖走了某个正捂着嘴抖动双肩,在他耳边用气音鹦鹉学舌“小杰,谢谢你”的家伙。

    他正准备关灯时,幼崽竭力睁开眼睛,用轻软的声音对他们说:“晚安,小杰……还有,小悟哦。”

    啪嗒一声,卧室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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