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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邹冀察言观色,试图缓解薄韧紧绷的神经,说:“也有一种可能,只是重名吧?”

    “!”薄韧闻言,神色大变,怒视邹冀,对杨樵的恨意一瞬间转移到邹冀身上1%。

    邹冀还没有体会这种令人爱恨交集的友情,不能感同身受,但很有眼力,马上改口道:“我瞎说的,你别在意。”

    薄韧太在意了。

    是不是重名?他不知道。一想到只是重名,此杨樵并非他的竹马杨樵……薄韧就更生气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答案揭晓的时刻很快来临,这个班的新生们都在今天上午准时完成了报到。

    当杨樵背着书包走进教室里来,始终注视着门口方向的薄韧,一瞬间就坐直了身体。

    和一年零两个月之前相比,杨樵的个子也拔高了一点,更瘦了一点,黑发剪得很短,戴了副银色的细边眼镜。

    他进门后环顾教室,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表情透出了一点茫然。

    薄韧据此怀疑,经过中考,他那双眼睛只怕是近视得更严重了。

    杨樵没有朝教室更深处走去,径自走进了讲台正下方的第一排,那里从各方面来说都算不得什么好位置,因此一整排都还空着,没有被早到的学生们选择。

    教室里早已吵吵嚷嚷成了一锅粥,不少新生都在积极玩闹,和新同学们搞社交。

    杨樵对周围的吵闹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从双肩书包里掏出湿巾,仔细擦干净了椅子,椅背也没有放过,把书包挂好,又开始擦桌子,最后,他把湿巾丢到讲台旁的垃圾筐里,回到座位坐下,反手从背后挂着的书包一侧掏出水瓶,仰脖喝水,又反手把水瓶准确地塞回了书包侧兜里。

    他表现出的是一副很自在的姿态,很快很好地适应了新座位、新教室、新环境。

    现在这整间教室里,对他来说,唯一属于折旧物品的,也许只有被他抛弃一年的竹马了——坐在后排的竹马本人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望着杨樵的背影,脑补着自己被杨樵打包装进垃圾袋丢掉的小动画,既难过又愤怒。

    杨樵的自在让他非常不舒服,眼神如果有形,他想自己眼中一定会是两束正在熊熊喷发的烈焰。

    “你不是要哭了吧?”邹冀惊道,“你眼睛都有点红了。”

    薄韧道:“这是怒火!你仔细看看,这是两团怒火!”

    “哦酱紫啊。”邹冀认为他就是在伤心,善解人意地没有戳破,更善解人意地给他台阶,道,“你不去打声招呼吗?去吧,你这么想人家。”

    薄韧露出一副荒唐的表情,要自己主动去和这等背信弃义之人打招呼?人言否?

    邹冀道:“也是。那要不……打他一顿吧。”

    这个提议……就让薄韧有些错愕。

    邹冀只是随口一说,可薄韧的错愕也让他觉得有点荒唐,说:“你不是要恨死他了?人就在面前,你就不想揍他一顿吗?”

    薄韧当真没有想过这种解决方式,很快说道:“不妨碍我现在想。”

    邹冀看穿了他,试探地说:“那回头去校外?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动手,到时候我给你望风。”

    “……”薄韧意兴阑珊地说,“再说吧,要从长计议。”

    过了上午十一点,大半天的报到终于结束了,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班主任来开了班会。

    第一项活动,班主任对新生进行点名,按照学号表的次序,念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杨樵,杨樵答了“到”,其后又是十几个名字以及对应学生的“到”。

    到得第二十号,班主任照着名单点到了:“薄韧。”

    第一排的杨樵一怔,立刻回头看过去。只见非常靠后面的一排正中位置,一只手举了起来,答:“到。”

    薄韧侧趴在桌上,把自己挡在前排同学的背后,答到的同时,举高了手。

    讲台上的班主任能看到所有学生的小动作,却也没有说什么继续点名。反正接下来马上就有军训教做人。

    邹冀在替薄韧观望情况,把杨樵听到“薄韧”名字的反应,实时进行了转播:“他回头看了你一眼,好像还笑了一下,现在转回去了。”

    薄韧这才直起身,皱着眉道:“他怎么笑得出来?他怎么笑的?是哪种笑?”

    “呃……”邹冀宛如一个揣摩上意的大太监,根据薄韧的语气猜测他想的是什么,最终说道,“嘲笑,讥笑,小人得志的笑。”

    薄皇一世龙颜震怒,冲动地说:“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打他一顿,必须打他一顿!”

    班会的最后,班主任再次强调,中午回家后,对照军训必备物品清单,一定要把需要的东西合理的备齐,下午按时到校,集体出发去往市郊的军训基地,明天就要开始新生军训。

    下课钟声响,第一节班会结束,班主任送上临别赠言:“同学们军训加油,下周见吧。”后便轻松愉快地离开了。

    教室里爆发了几处小面积的痛苦哀嚎。从本校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几个学生嚎得尤为惨烈,早在初中时众人就经历过同款军训,并且去的也还是那个熟悉的基地,条件差得惨绝人寰,接下来的一周,绝不是什么好玩的经历,是地狱,是地狱啊!

    这其中不包括薄韧,他班会上过于生气,导致大脑缺氧犯起了困,后面不知不觉就趴桌上睡着了。

    邹冀一脸生无可恋,他对军训毫无期待,从书包里拿出他的诺基亚lumia,读了刚收到的消息,用手肘撞醒薄韧,说:“我要先走了,我爸妈知道下午我要去坐牢了,进去前给我吃顿好的,现在在校门口等我,你要不要一起?说去吃烧鹅。”

    “不去。”薄韧睡得红了半张脸,起身,伸长了手臂,舒展肩背,道,“我也得回家拿军训用的东西。”

    邹冀道:“那么,猎杀一号计划暂时搁置?”

    薄韧想了下才明白这破计划是什么计划,道:“有空再说。”

    “那我跪安了。”邹冀正要走,抬眼一看,警觉道,“陛下小心,猎杀目标怕不是要前来行刺。”

    薄韧一看,杨樵正离开第一排的座位,朝他们这里过来。

    薄韧倒吸一口凉气,二话不说低头弯腰,几乎又趴回了桌面上。

    邹冀:“……”

    薄韧趴下后也立刻意识到了:他躲什么?又不是他对不起杨樵!

    杨樵已走到他们桌边,薄韧这时再爬起来就更尴尬了,索性稍微改换了下姿势,装作低着头在桌肚里翻找东西。

    杨樵看着忙碌的薄韧,一脸:“……”

    说到底也算是相识一场的熟人,邹冀对他露出了礼节性微笑。

    杨樵又看着微笑的邹冀,一脸:“……”

    “哈啰,杨樵。”邹冀道,“不记得我了?我也是三班的。”这是初中时他和薄韧所在的班级号。

    杨樵分明是不记得了,说:“好像……有一点眼熟。”

    邹冀也没有较真,做了自我介绍:“我叫邹冀。你不是转学了吗?怎么又转回来了?”

    “嗯。哦,是的。”杨樵心不在焉地答应着,视线不住看向旁边仿佛是在桌肚里大兴土木的薄韧。杨樵那表情充满了疑惑。

    邹冀伸手放在薄韧的脑袋上抓了抓,说:“陛下别忙了,快,你亲亲竹马来找你了呢。”

    这话多少是有一点在阴阳怪气一声不吭就跑路的杨樵。

    杨樵好像也没听出来,或者说根本没留心听邹冀在说什么,他用很纳闷的语气向邹冀问道:“他是?……这个人是谁啊?”

    “?”邹冀迷惑地答道,“小饼干啊。”

    “……”杨樵一脸错愕,“啊?”

    邹冀道:“你失忆了吗?”

    “我……并没有啊。”杨樵似乎陷入了对世界的巨大怀疑中,甚至有点语无伦次,道,“他是?不是,你说他是谁?你……再说一次,他是谁?”

    忽然间,邹冀明白了过来——杨樵离开时,薄韧还不长这样。

    邹冀和薄韧是同班同学,尚且屡屡震惊于薄韧这一年多的变化,这种变化,对隔了这么久再见到薄韧的杨樵来说,一定非常有冲击力,足以颠覆他的认知。

    邹冀忍不住笑道:“他就是啊,没骗你,他真的就是那块小饼干啊!”

    装聋作哑的薄韧忍无可忍,噌一下直起身来,先冲邹冀怒道:“邹唧唧,你唧唧断了!”

    又冲杨樵道:“跟你很熟吗?你管我是谁?我是你爹。”

    杨樵一脸:“………………”

    邹冀还没有发表意见,他的lumia振动起来,亲爹在校门口打电话来,催他快点出去,门口不能停车太久。他虽然很想看完戏,也只得依依不舍与二位主角匆匆告别,一溜烟跑去找爹吃烧鹅了。

    随着邹冀的离开,薄韧又像泄气的足球,霸气不起来了。

    他把这泄气的根源归结于刚才不该说脏话。刚刚那句话有没有羞辱到杨樵他还不知道,他自己已经有点不舒服,有点后悔那样说话了。

    杨樵却像是理解他只是一时冲动,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和计较,看他的眼神里仍是充满了惊异,和欲言又止。

    薄韧转念一想,不对啊,他为什么现在还要考虑杨樵的的感受?谁来在乎他这一年里的感受了?

    他再度怒视杨樵。

    杨樵被他瞪了一眼,非常紧张,双眸在银边眼镜后飞快眨了七八下,才说:“你……薄韧,你……你究竟每天吃什么?才一年多,你居然长得……居然长这么大了啊。”

    薄韧:“……”

    他面无表情,内心已经因为这句话而大破防了。

    一年了啊,杨樵,你也知道已经一年多了啊。

    他一语不发地起身,背了自己的单肩包,绕过杨樵就大步朝外面走去。

    杨樵茫然了一下,忙跟了过来。

    出教室,穿过走廊,薄韧大步流星地下楼,杨樵一路小跑地跟着。

    “你等等我,”杨樵焦急地叫他,语气又带着小心翼翼,道,“薄韧,你等等我。”

    他们教室在三楼,薄韧一呼一吸,就已快步下到了一楼,而后他疾停下,猛然回过头。杨樵正朝下跑着追来,顿时没刹住,一下迎面撞在了薄韧身上,这一下撞得,差点把眼镜从脸上给撞飞,他赶忙一手手忙脚乱地扶住眼镜,一手抓住旁边楼梯扶栏,这才站稳了。

    薄韧冷酷地看着他。

    他站在两级台阶上,不知是因为跑了一路,还是因为几乎撞飞眼镜的狼狈而尴尬,总之脸慢慢涨得通红,又扶了扶眼镜,小声说:“都说让你等等我了,你怎么还走这么快。”

    薄韧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指责自己,当下便回击道:“你让我等我就等?你算老几啊?”

    正是放学时间,周围不少同学走来走去。

    杨樵更尴尬了,道:“别发火,我们都好好说话行吗。”

    “好好说你妹,”薄韧道,“你想说话我就得听你说,凭什么?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把我当什么?你心里但凡有我一点,都不可能这么对我。”

    杨樵:“……”

    路过的同学们:“……”

    薄韧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歧义,他真的非常难过,说完后,转身更快地走掉了。

    他到学生车库里骑了自己的电瓶车回家,一路上把车骑得飞快,风很大,吹得他眼睛都有点不舒服了。

    当天下午,新生们带齐了东西,集体坐学校安排的大巴,出发去军训基地,开展为期一周的军训。

    杨樵上车比较早,坐在车门入口第一个位子上。

    到薄韧上车的时候,和杨樵一打照面,杨樵愣了下,忙挪到里面靠窗的位子,又愣愣地看着薄韧,希望他能和自己坐在一起。

    薄韧目不斜视地朝大巴后面走了。

    杨樵的视线追着他,看他坐在了最后一排,只好转回来,安静了片刻,低头给自己扣好了安全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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