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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桑未眠以为自己只是误入了一个乌烟瘴气光怪陆离的酒局,遇到了个不正经的浮浪公子哥。
她从未想过他们之间会发生后续那一系列的故事。
桑未眠曾经想过,如果人生再重来。
她在明知会遇到他的前提下还要不要出现在那里。
但她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答案来。
顾南译于她,像是一节沉默许久的车厢被旷野而来的风吹醒。
它晃动自己老旧的身体,想要跃跃越试地脱离人生那一成不变的轨道,去寻求另一种可能性。
她不后悔那一段短暂的时光,却也总是以为那仅仅只是一段短暂的“脱轨”而已。
结果老天爷开玩笑,他们三年后又重逢了。
老天爷仿佛在说:“你看桑未眠,机会来了,做给我看,这次,你会怎么保持理智?”
她试图冷静地对话爱捉弄命运的神明:“我们即将成为井水不犯河水的继兄妹。”
但神明却在她的梦中无情地嘲弄她。
说她对命运一无所知。
——
桑未眠从梦中惊醒,惊出了冷涔涔的汗。
她醒过来的时候人还在车上,发现自己在这短暂的睡眠中她竟然在梦里见到了过去。
她这些年来几乎很少回忆过去。
大约是晚上和桑家一起招待顾婷阿姨吃的有点多了,她胃里有些不消化。
桑未眠这胃病学生时代就有了,她没怎么在意,扯了毯子盖着自己的膝盖厚,把车子开回了桑家。
第二天正常早起来工作室,没当昨晚上梦到的过去当回事。
但诡异的是,那天下午,她在自己的店里遇到了大学同学陈筱。
陈筱手边挽着个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小。
她举止亲昵,挽着他逛街。
那个男人笑着说难为她还看得上街边的小作坊。
陈筱拿捏着她那点好听的南方调子:“老胡你不知道,这高手在民间。”
她一说完后撞进桑未眠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睛里。
陈筱的眼神是很惊讶的,但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神色,扮上好久不见的样子:“呀,眠眠,怎么这么巧,你这是?”
陈筱看了一眼桑未眠围着工装围裙的样子,又看了看这个布局,疑惑道:“你在这里当店员吗?”
桑未眠没多解释:“是的。”
陈筱:“这么巧呢,你也到昌京来发展了呀?”
桑未眠:“嗯,刚来不久。”
陈筱:“自己来的?”
她这话更像是探究,毕竟读书那会,后来关于桑未眠的传言就七七八八的,不过半年她就从要靠助学金生活的贫困学生变成了出入都是超跑的名媛了,这背后的故事八卦起来都能上学校地下论坛的头条。
原因无他,从前大家一致认为,谁都有可能傍大款,但桑未眠绝无可能。
学校里不是没有有钱的富二代轰轰烈烈地追过她,可人桑未眠是怎么做的?
她顶着那张越冷越美的脸,一本正经地问着那富二代:“你会娶我吗?”
那富二代还在玩的年级,这一问把他整不会了,他还要回家继承家业商业联姻呢,能顶得住这压力在这么多人面前承诺她能娶?
自以为有钱脸好的那几个高调哥儿在她这里吃了败仗之后,学校里就没人敢和她“玩玩”了。
他们暗地里说学校最标志的那位妹妹,好看是好看,但是跟冰碴子似的,太冷,冻手,还玩不起。
大家都觉得她心冷气傲。
所以当超跑出现在学校门口,有人见桑未眠上了那车时才成了个惊天大瓜。
陈筱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疏远桑未眠的。
她听说那跑车主人来头很大,好像还是个昌京人。
所以陈筱这会儿见了她在昌京,下意识地就把过去联合在一起,用自己的习惯来思忖桑未眠是怎么样有“现在”的。
她话里话外都充斥着打听的意思,问她是不是“自己来的”?
桑未眠一眼看穿她,没解释,只是装点上这几年她学会的那点应酬里的得体的笑:“出门在外,谁都得找个靠山。”
她这么说完之后,陈筱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她紧接着就把自己身边的那位介绍过来说到:“奥,这是老胡,也是在我们这一行的。”
桑未眠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
“老胡,你名片呢?”陈筱支着他。
那个男人从兜里掏出来一张黑紫色底色金色镶边的名片卡过来,桑未眠接过,上面写了他的名字,title是独立设计师。
见到这个名片,桑未眠想起来了。
前段时间她跟桑城杨参加一个局的时候见过他,只因为他们是同行,桑城杨就介绍给了他们认识,当时这位先生身边还站着他太太。
大概因为只有一面之缘,介绍的匆匆忙忙,他也没记得。
“也留个我的吧。”陈筱也递过来一张。
她的名片更商务些,桑未眠看到她名片上则写着“经理人”三个字。
陈筱耸了耸肩,像是解释道:“原先大学的号码我不用了,我现在也不做设计师了,但还在这个行业,开了个营销公司,负责珠宝首饰的展会。你往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招呼。”
她应该混得蛮好的。
当然,桑未眠当然有用得上她的地方,营销品牌入驻展会都不是她的长处。但她也没有“招呼”她,只是目送她依旧绵情密密的带着那个颇有些年纪的男人走了。
桑未眠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他有太太。
不过那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
不过两日,顾婷就给桑未眠发过邀请函来,她说她在家里办了一个小型的珠宝首饰展览会。
顾婷虽然从前待在昌京的时间不多,但她会来事。
今儿介绍这位给那位认识,明儿她又给哪位搭了桥……一来二去的,圈子里的那些个富太太们甭管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的,都爱跟她走动。
尤其是本来就是从南方过来的那几位,近似的乡音更是拉进了他们的好感。
这么个彰显身份互相攀比的机会,那几位太太自然是不遗余力地把家里的私藏都带了出来。
桑未眠如期过去的,虽然她知道这个小型聚会里王思爻也会来。
但她的确是开了眼界。
以前出现在书本课堂上的拍卖品出现在富太太的茶餐桌上,十六七世纪仅仅出现在画作里凭空消失的贵族私藏这会又低调现身,唐宋年间的彩釉瓷器这会不够看地被排挤到一边成了空置的花瓶子……
顾婷一边拿着小香槟绕着手肘里的羊绒披肩,一边低声对桑未眠说:“眠眠,这些你都好拍下来的,我跟他们讲好了的,没关系。”
桑未眠:“谢谢顾姨。”
经过几个世纪的流转,这些东西的审美经典,她的确爱不释手。但碍于私人藏品,她不好拍照的。顾婷看出她的心思,在哪儿体贴地这样跟桑未眠说。
“阿婷呀,这位囡囡是谁呀?”过来说话的太太是个南方人。
顾婷:“方太太呀,你多久不出门了啦,我囡囡你都拂晓得。桑未眠,桑家的老大呀。”
方太太一听姓桑反应过来,笑着说:“啊哦,早就听说桑家找回来的那个囡囡啧灵的,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的,哎呦这囡囡这身衣服哪里买的,还有你这个项链,紫灵灵的,好看。”
“哎哟还真是。”另一旁的太太也闻声过来,“款式嗲的。”
“什么款式?我瞧瞧,啊哦哟,不得了,漂亮的。”
“我晓得的,我晓得的,中古风,我有研究的呀~”
“哪里买的呀?改明儿带阿姨去看看?”
……
“你看看你们。”顾婷伸手把那几个太太拦在外面,“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告诉你们啊,这都是我们眠眠自己设计的,外面都是买不到的,而且还是纯手工做的。”
“自己设计的?还自己做的?”方太太一脸惊讶,“眠眠啊,你能给我做一个嘛,你方姨过几天要参加一个聚会,我都没有那得出手的首饰,我烦死了喂~”
方太太说自己没有那得出手的首饰,桑未眠想起刚刚那套惊艳她的祖母绿的四爪工艺卢浮宫油画项链就是方太太的,她眨眨眼,斟酌地说道:“方姨,您出席聚会,戴我一个没名气的设计师的作品,不合适吧。”
“戴在你方姨身上,那就是有名气了。”顾婷笑着来接话,“你只管给你方姨设计,大胆用材,你方姨嗲的嘞,越少女越好。”
顾婷不着痕迹地就把桑未眠“推销”出去了。
桑未眠很感谢她,毕竟比起推销自己,她更擅长设计东西。
“啊那能不能帮我也设计一条。”
“是啊,没道理方太太有我们没有吧。”
……
人群里叽叽喳喳的。
“哎呦。”顾婷在那儿劝,“会少你们的了。一个一个来,要不我囡眼睛熬坏了要你们赔的奥!”
……
众人笑顾婷护短。
这会热闹的人群中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
“这个项链真的好看。”。
不同于太太们的年级,说话的人应该是个年轻女人。
桑未眠抬起头,面前出现了一个女生。
桑未眠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国内稳坐头榜的珠宝品牌的创始人的独女王思爻。
她没有依赖家里的祖业,而是自己出来创立了品牌,仅仅三年就登上了珠宝界的红榜,还上过业内权威的人物专访。
桑未眠从平面的报刊杂志上看到过她,今天是第一次立体地看到她。
她举手投足之间是温柔宜人的大家闺秀风范,比起桑未眠的沉默寡言,她的挺拔和从容更像是回到了主场。
“是树脂吗?”王思爻这样问到。
在这行做这么久,又有家族生意的浸染,王思爻不会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的。
桑未眠:“是的。”
“设计的很好看,如果材质换成紫水晶,会不会更好看一点?收藏价值也会更高?”
“自己做着戴着玩的,不是什么收藏品。”桑未眠这样解释道。
不是随便一个设计师都能买得起紫水晶的。
但不可否认的说,成色材料来说,紫水晶的确会更好。
王思爻点点头,微微笑,不再说了。
“眠眠,我和你介绍一下,这是爻爻,王思爻,我跟你说起过的。”顾婷又把桑未眠介绍给王思爻,“爻爻,这是眠眠,桑未眠,我也跟你说起过的。”
“你好。”王思爻伸手向桑未眠。
“你好。”桑未眠握上。
顾婷问王思爻:“怎么来的这样晚。”
“路上堵车顾姨。”王思爻得体一笑,看了一圈后,问到:“三哥呢?”
她也叫三哥,应该很熟络。
“啊哟说起这个讨债鬼我眼睛骨头痛。”顾婷说到顾南译能吐槽一堆,“前段时间你不是在哈城给你姑姑买皮草嘛,我不是走不开嘛,我就让他去哈城给我买个貂。买个貂么,真当给我买个貂回来!我头疼死了,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真的去买了个活貂回来,还让我养,十三点!”
她普通话和南方话交替地说起来,整个人嗲了许多,逗得那群太太合不拢嘴,王思爻也跟着笑。
言归正传顾婷又道歉说:“抱歉啊爻爻,这次你在哈城这小子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自管自地自己去玩了”
“没事,三哥自由惯了。”王思爻轻轻柔柔的。
“你看爻爻多有当家女主人范,就是要爻爻这种个性才能镇得住三哥儿。话说什么时候好事将近啊。”方太太掺和着说到。
“是啊,总是说传言传言的,咱也不能总是听个传言吧。”直肠子的某位太太这样说到。
方太用手子抵了抵她,给那位太太使眼色。
这事说了两三年还不成的原因,这些太太也知道个一二,估计是三哥儿没点头。
当着人姑娘家说这事,的确不大好。
王思爻面不改色,反而脸色微微泛红:“这种事总是要听父母之命的。”
半句话把责任推到顾婷这儿。
“你们着什么急,还怕吃酒席不叫你们?”顾婷心里头波澜泛起,但还是笑着把场子圆了,给王思爻垫着面子,“我这儿只认爻爻一个准儿媳妇的。”
“是是是。”方太太也帮着打圆场,“爻爻你不知道,你这个未来婆婆哦,给你留了匹乾隆年间的苏绣!我眼红的滴血!要不是年龄不合适,我都想叫一声阿婷婆婆。”
“就你嘴巴多,还叫我婆婆,你家老方知道你在外面这么荒唐不啦?”
“我哪里荒唐了?”
……
话题又绕开来。
一屋子女人聊不完的话题。
顾婷捡了个没人的时候来到里屋,给顾南译发了个消息,让他赶紧过来。
顾南译收到消息的时候,人正在蒋契家的沙发边上。
蒋契瞪大眼睛瞅着他带过来的那个东西:“这什么啊,大老鼠?”
“貂。”顾南译没抬头,面无表情地回着顾婷的消息。
“貂?三哥,你什么时候养貂了”
“是你养。”他输入屏幕输入,给顾婷回消息:有事,不来。
“啊?”蒋契从沙发上跳起来,“我养?你认真的嘛?”
顾南译的话还没有发出去,抬头平静地说:“不是你说寂寞的吗,我去哈城看到它,活泼,第一时间就想到你,适合你。”
蒋契:“那我还得谢谢你是吧,不是,你哪里看出来它适合我了?”
顾南译的手机又震动了几下,大概是顾婷嫌弃她回消息慢,夺命消息接踵而来。
顾南译皱皱眉头,抬起手腕,手机捕捉到他的面容后解了锁。
催死人不偿命的皇太后:【快点,爻爻来了。】
顾不过来:【有事,没空。】
催死人不偿命的皇太后:图片
顾南译本来都懒得点开。
但他打眼一瞅,眼见他熟悉的顾家别墅花园里,聚了不少的人。
除了顾婷特意找角度拍给她的王思爻以外,他一眼在角落里看到一个人。
他于是点开图片,食指和大拇指合并后又散开,将图片放大。
图片右下角,有个人站的远远的,半弯着腰,在那儿端详着什么东西。
头发挡了半边侧脸,只剩一个朦朦胧胧的下巴弧线。
他切换出来,又找出桑未眠的聊天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一周前,他退回她两个月的房租,她收款后就没动静了。
连句谢谢都没有。
真没礼貌了。
他看了一眼他改的备注:
桑不说话。
行呗,酷呗。
他又切回和催死人不偿命的皇太后聊天界面。
顾不过来:【我非来不可?】
催死人不偿命的皇太后:【你说呢!】
行吧。
他回:【我勉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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