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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水起那日挨了撞之后,浑身不爽利,隔日起来腰间就青紫了一大块,尤其是她皮肤白皙,看着更是瘆人。
清晨,去萧家讲堂之前,肖春先给杨水起上药。
肖春看着那一大片青紫,有些担忧,问道:“昨日瞧着还没这般吓人,怎么今晨起来一看就骇人成了这样呢。若不如唤个医师上门来瞧瞧吧......”
这杨水起太细嫩了,就跟块豆腐一样,撞一撞就青了一大片。
“不成,唤了医师的话,哥哥定要东问西问,不打紧的,青紫了也是常事,擦些药也就好了。没事,你快给我擦,我还要去给二哥哥做些糕点呢。”
肖春语塞,良久才道:“小姐,萧二公子也不见得会吃的,说不准每一回都叫人丢了呢。何苦......”
杨水起猜萧吟应当是会喜欢她的糕点的,所以便每日都给他做些带去,他不收,她便塞给他的小厮,江北迫于她的淫/威,不敢不收。至于收下之后,糕点究竟去了何处,也没人知晓。
杨水起道:“无妨,丢了的话......便丢了吧。”
虽杨水起嘴上这般说,但近些时日,萧吟对她的态度,叫她觉得不气馁都是假的,若说从前他对她好歹有些许情绪,可是现下却是一点情绪都没有了。
这样还能怎么办啊。
她叹了口气,便也不再说些什么了,待到上好药,做好了糕点之后,便赶去了萧家。
杨水起同肖春,两人到了萧家,下了马车之后,一如往日那般前往学堂之中。
去往学堂之后必经一穿堂,过了穿堂,便是学堂里头了。
腰间的痛让她的步履都带了几分蹒跚之态,牵扯到了疼还会时不时发出“嘶”声。
肖春扶着她,啧声道:“哪有小姐这样的人,不肯看医师便罢了,还总喜欢折腾自己,都这样了还要去做这老舍子桂花糕,他这段时日都不曾理会你,为何还这样。”
肖春已经抱怨了一路,来了萧家之后,这嘴巴也不曾停下。
杨水起想劝她两句,然而却在过穿堂之时,碰见了个不想碰见的人。
陈锦梨先给杨水起见了个礼,“杨小姐。”
杨水起看她一眼,回了声“陈小姐”,也算应下。只是她不大想要同她多做纠缠,只这一句,便想迈过她的身边往里头走去。
岂料陈锦梨又开口唤住了她。
“杨小姐是又给表哥送糕点了吗?难道杨小姐不知道,表哥他不喜欢甜食吗。”
很早,在陈锦梨故意落水陷害她的时候,杨水起就知道陈锦梨不大喜欢她,她想,或许是因为萧吟的缘故?但是,陈锦梨即便不喜欢她,却也从没正儿八经地表露过。
杨水起看着陈锦梨一反常态的模样,回过头去看她。
陈锦梨见她回头,脸上竟还露出了一丝笑,只是这笑,看着不大和善。
她边朝着杨水起走近,边道:“杨小姐就同这糕点一样,如何都不会是表哥喜欢的口味,你再怎么做,而你无论又做些什么,表哥都难以下咽。知道吗,当初你落水一事,便是我刻意构陷又如何呢?你知道我最后为何又要同你道歉吗。因为这事将好被表哥撞见了,可是他最后又有怎么样?他好像也没怎么样呢......他还不是也没为你出什么气吗?我同表哥之间是十几年的情谊啊,杨小姐,你不明白吗。”
“你的纠缠,于表哥来说也是一种困扰啊。”
杨水起看着陈锦梨,蹙眉道:“陈锦梨,你疯了吧。”
陈锦梨笑了笑,说道:“疯了的不是我,是你,杨水起。你知道吗,一个女子,像你这样行事,除了叫她本身出乖露丑以外,可也是会连累族中亲友,就比如,世人们常常会责怪她的母亲没有教导好她,连带着她的母亲一起苛责......”
她顿了顿,看着对面的杨水起,眼中的恶意毫不掩饰,“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你没有母亲呢,你的母亲好像很早就死了啊。你哥哥也同你一样的不着调,现如今都二十一年岁了,还如此风流纨绔,如此看来,也难怪呢……只可惜,你的母亲,若是能知道的话,怕也要后悔生了像是你们这样的儿女......”
怕也要生了他们这样的儿女。
她生了她后就从没管过她,她怕什么?她会怕吗。
陈锦梨的话若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杨水起的心。
忽地一声脆响响起。
清脆的巴掌声在一片安静中十分炸耳,甚至吸引了学堂中的人纷纷朝这处看来。
陈锦梨话还不曾说完,就挨了一巴掌。
杨水起气得浑身发抖,打完人后还觉心中郁结,伸手又往她头发上薅了两把,同时嘴巴也不饶人。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去说我的母亲和哥哥。我给你好脸给多了不成?我没娘怎么了,我有爹爹,我有哥哥!你娘你爹坟头草两米高,你一家人在底下打叶子牌,留你一个人在萧家打秋风......”
杨水起生平第一次这样生气,气到理智全无,气到什么脏话都要骂一遍。
这样的话并不好听,甚至拿亡故的人说事,更是无耻,但杨水起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她曾也以为她不大在乎她那个早逝的母亲,毕竟她的母亲,早早就死了,在她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去了,她于她有何感情?可是现下,明明知道陈锦梨是在故意激怒她,可是听到她在说母亲的坏话之时,她还是失去了理智。
周围的人本来还想看热闹,可看着杨水起直接动手打人,还是赶紧上去拉起了架。可杨水起已经打红了眼,竟谁也拉不动,拉扯之间,她还挨了几下,打到了昨日腰间的伤处,可即便痛狠了,她还是不肯停手,边哭边打。
哭声,劝架声此起彼伏,一时之间,学堂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最后,还是萧吟赶到,动手将杨水起拉了开来。
一场打闹之后,陈锦梨的头发都散成了一团,甚至连脸上面都被刮花了一些,白皙的肌肤上面冒出了些许血珠,她现下躲在萧吟身后,哭得梨花带雨。
而杨水起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知道挨千刀的小姐丫鬟,拉架往她腰上面抱,净往她昨日那撞青了的地方压,痛得她涕泗横流,不知道的,倒以为是她挨了打。
修长似白玉的手指死死钳制住了杨水起的手腕。
这么些时日,萧吟脸上始终没有什么神情,可是现下终于出现了几分情绪,他低声喝道:“杨水起,你疯了是不是,为何要动手伤人?”
两人起争执的时候,萧吟正在来学堂的路上,听到下人禀告这处有人打起来了,便赶了过来。
听到萧吟的质问,杨水起也起来了气性,她用衣袖抹了把眼泪,道:“你怎不去问问她说了些什么呢?”
陈锦梨也在哭,不似杨水起哭得那样撕心裂肺,她光是被打得蓬头垢面,可是一掉起眼泪来,都叫人心生垂爱。
她道:“我说了什么能叫杨小姐这般生气,我只是想着杨小姐年岁也不小了,不适合再这样行事,好心提醒罢了......或许是锦梨嘴笨,不小心提及了杨小姐的亡母,惹了她生气......”
有人道:“杨小姐,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即便如此,也不该如此动手啊,此处终究是学堂。”
有人附和道:“就是,这杨家的家规难道就是如此吗。将才杨小姐说的话我们可都听见了呢,还说陈小姐是来萧家打秋风的呢,还说还说......陈小姐的一家人在地底下凑一堆打叶子牌呢......”
杨水起看向说话那人,认出此人就是第一日叫她气哭了的陈方好。
偏偏杨水起骂这些话是事实,打了陈锦梨也是事实,但她不后悔,她只恨刚才没连那个陈方好一块给打了!
她叫气笑了,一边哭一边笑,看着宛若失心疯,她道:“好好好,我骂她便骂她了,又怎么了呢?陈锦梨,你敢去把你方才说过的话,完完整整说出来吗......你敢吗。你不敢,你说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杨水起这边气得头昏,却听萧吟冷声道:“动手伤人便是不对,杨水起,道歉,道了歉,今日的事便算了。”
什么叫道歉便算了?旁边的人听到萧吟此话,神色各异,这萧吟莫不是袒护不成?这也不看看陈锦梨叫她打成了什么样子,这是道个歉便能解决的事情吗。
所有人都对萧吟这样的做法稍稍不满,这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呢。偏杨水起不依,她看着萧吟,勉强道:“道歉?二哥哥,你说什么笑话呢,我给她道歉?”
她凭何给她道歉?
萧吟在这事上面也格外执拗,依旧道:“道歉。”
杨水起没有说话,看着萧吟的眼中竟都带了几分寒意。
她看他的眼神,从来没有这般过。
两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对峙,谁也不肯让谁,腰间的疼痛,以及方才剧烈的情绪波动,叫她面色变得十分苍白,即便十分难受,可她就是不肯低头。
“真不巧,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惜小爷我来晚了,没能赶上。”
片刻的死寂被人打破,众人往说话那人的方向看去,来人是杜衡。
这位世子爷每日都来得最晚,今日这里闹了这样的事情之后,他才姗姗来迟。
杜衡看着杨水起的模样,走近到了她的身前,面上颇为好奇,问道:“你这是被谁欺负了吗?怎么闹成了这样?”
萧吟看着杜衡的举动,脸色冷沉,目光透露出些许寒凉之气。
杜衡的话,让杨水起呆愣了几分。
她被谁欺负,而不是她欺负别人。
她从未给过杜衡什么好脸色,可他却不曾将她想得不好。她日日夜夜捧着萧吟,追着萧吟,最后却换来一句给陈锦梨道歉?
杨水起只觉心头泛酸,身上的疼都不及心中一分难受。
她对萧吟道:“我偏不呢?你想如何。还是说二哥哥,只相信她的话,不相信我的话。”
她只看见萧吟眉头紧皱,说出来的话比冰雪更寒几分。
“莫要继续胡搅蛮缠,眼见为实,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她从前最喜欢萧吟如此端庄自持,喜欢她身上正人君子,高风亮节的谪仙之气,可现在,她却无比憎恨,他口中的“眼见为实”四字。
“呵。”杨水起笑出了声,眼角又淌出了泪。
清晨的风吹了一阵又一阵,带着檐下的铃铛响得厉害,气氛更显焦灼难耐。
“胡搅蛮缠......你竟当我是在胡搅蛮缠。她辱我,辱我母亲,你全然不信,你同她是表兄妹,你们是高风亮节,山间雪松,我呢,我多无耻恶心啊,整日跟在你的屁股后面,怎么甩也甩不开。萧吟,我从不在乎别人如何看我,从前我在乎你,可是今后......”
“你,我也不在乎了。”
“要我给她道歉,下辈子吧。”
“你叫我别再胡搅蛮缠,好,如你所愿。”
陈锦梨无非是想逼她走,这破学堂她还不稀得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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