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书小说 > 穿越小说 > 朕就是万历帝 > 第二百一十七章 泪如雨下的陈荣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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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博安问:“沈令史,且问你,一般人家府上,能够给主人和客人端茶送果盘的会是什么样的仆人?”

    沈万象马上答:“都是亲近的家仆。”

    他出自宁波沈家,跟沈一贯是同族,只不过是旁支庶出。后来跟着杨金水发家致富,一跃成为巨富。

    高门大户里的规矩,十分门清。

    任博安又问:“且客人身份特殊,主人不想外人知道两人的关系。”

    沈万象眼睛一亮,“那必定是心腹,非常信任的家仆,才会让他端茶送食。”

    “陈荣华既然是赵俊海的心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沈万象语气斩钉截铁,“不可能!赵俊海不可能事事亲为,必定有机要事交付心腹亲信去办。

    陈荣华不可能什么事都不知道。”

    杨贵安说道:“这小子精得很,说的话九真一假,假的偏偏是最关键的部分。”

    峰回路转啊!

    如此说来,有机会能找到一处突破口。

    兴奋的沈万象苍蝇搓手,“任都事,杨主事,你们看怎么把陈荣华的嘴巴撬开?”

    任博安答道:“我们得把陈荣华细查一番,找到他的弱点作为要挟的把柄。否则的话很难突破。说不得我们还要派人去当阳县,去他原籍查一查。”

    沈万象有些失落,“还要去湖北查?一来一去的耗费时日啊。”

    杨贵安眯着眼睛说道:“沈令史,任都事,在下倒是有个主意。”

    任博安问道:“有把握吗?”

    “六成把握。”

    “那就试一试。”

    “好。”

    重新又把陈荣华提到房间里,在此前的凳子上坐下,两边摆上油灯,书办也提着灯在角落的桌子后面坐下就位。

    “三位老爷,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真得什么都不知道。”陈荣华一脸的无奈和悲苦,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陈荣华,你说你堂客在播州?具体地方,姓什么?”

    陈荣华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但依然保持镇静,“播州真州司六丁寨,姓梁。她是六丁寨寨主的侄女。那年我行商到他们寨子,正好遇上三月三。

    苗民男女都在那天出来对山歌,寻找中意的人,结成夫妻。小的行走川南贵州和湘西多年,会苗话,嗓子不错,能唱得几首山歌。

    那年一时兴起,唱了几首歌,跟梁四妹看中了眼,结成了夫妻。

    只是小的不敢告诉家里,后来崽儿出世了,我一直想把他们娘俩接回原籍,可是没有钱置田修宅,让他们能安心住下

    那年我和叔叔决定搏把大的,多赚些钱,好接他们娘俩回去,不想.呜呜,十年不见,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

    陈荣华捂着脸,呜呜地痛哭起来,眼泪水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

    任博安、杨贵安和沈万象对视一眼。

    又是九真一假,对苗女母子感情是真的,如何认识也是真的,唯独地方和姓氏是假的。

    可是旁人看到他这般真情流露,谁会相信话里还藏有一点谎言?而就是这一点谎言,会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想要的目标。

    你依着话里的信息去真州司六丁寨找陈荣华的妻儿,肯定有这个地方,也有姓梁的人家,但是绝对没有他的妻儿。

    更何况播州经历一次兵事,真州司正好在黔中都司第一师奔袭的路线上。兵锋所过,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死无对证啊!

    沈万象心里后怕,万万没有想到,陈荣华居然藏得这么深,这么狡猾,自己来审的话,肯定被他哄得团团转。

    幸好潘府尹知道专业的事专业的人来做,特意向镇抚司请援兵。

    苏镇抚使派来的任博安和杨贵安两位正副都事,看着普普通通,没有想到一交锋就识破了陈荣华的伪装。

    沈万象转头看向任博安和杨贵安,急切地想知道,两人如何戳破陈荣华的谎言,逼他就范。

    聪慧的沈万象知道,就算把陈荣华的谎言戳破,他也不会老老实实地交代,除非你拿到他的要害把柄。

    杨贵安继续不慌不忙地问话,“陈荣华,你是不是很想她们母子俩?”

    “想,这十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她们娘俩,只想着赚到钱,凑足盘缠,好去播州接回她们娘俩。”

    陈荣华双眼含着泪水,深情款款地答道。

    戏精上身啊!

    不过他确实是真情实意,他对妻儿的思念是货真价实的,没有半点隐瞒,只是他把妻儿的关键信息稍微改了一下。

    沈万象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句,江湖果真是人心险恶!

    可朝堂之上又何尝不是!

    只是自己此前的路比较顺畅,入仕后又一直跟着府尹大人,受其庇护,没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人心险恶。

    以后自己总有独当一面的时候,届时就会遇到类似的情况。陈荣华跟那些玩了一辈子心眼的官僚比,还显得十分淳朴。

    自己要提炼目光,能一眼识破险恶,从容与其周旋。

    沈万象的目光往任博安和杨贵安身上瞄了瞄,两位现成的老师傅啊!

    老师傅之一杨贵安继续问:“去播州接回她们娘俩?”

    “是的。”

    “真州司六丁寨?”

    “是的,六丁寨。”

    “为什么不去瓮水安抚司天邦囤接?”

    杨贵安的这句话,就像一把匕首,直插陈荣华的心口。刚才还镇定自若的他瞬间脸色惨白,额头上满是白毛汗。

    对面的官员是怎么知道的?

    田妹子和阿贵崽在瓮水安抚司天邦囤,没有人知道。

    此前只有叔叔一个人知道,后来他不幸遇难了,世人就没有人知道,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就算父母兄长,也只是隐约知道自己在播州苗寨安了家,有妻儿。但是姓氏和具体地方,自己从来没有跟他们说过。

    对面的官员是怎么知道的!

    陈荣华还抱着一丝侥幸,讪讪地说道:“小的不知道老爷说的什么意思。

    瓮水安抚司小的去过,但是天邦囤小的只是路过,它在乌江边上,行船来回会路过它。但小的没有在那里驻足。”

    看到陈荣华的神情,杨贵安知道自己抓到要害了,趁胜追击。

    “本官想问你为什么不去瓮水安抚司天邦囤,找你的堂客田四妹,还有你的崽田阿贵?”

    陈荣华再也扛不住了,身子一软,从凳子滑下,顺势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老爷有神通,小的不敢隐瞒,小的一定实话实说!”

    杨贵安等陈荣华激动的情绪稍微稳定,继续说,“起身坐着答话。本官不是有神通,而是冥冥之中上天自有安排。

    播州杨氏被朝廷一举荡平,皇上下旨,播州宣慰司改为遵义郡,归属贵州布政司管辖,此事你知道吗?”

    “小的不知道,小的一直被关在这里,与外界隔绝。

    不过小的此前看报纸诸多新闻,说起湖广总督王老爷的诸多事,尤其是湘西改土归流,料定贵州和川南不能善了。

    而播州杨氏、水西安氏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主。小的行商,知道情况,所以担心朝廷早晚会兴兵讨伐贵州川南。

    小的心中担忧妻儿安危,急着想攒一笔钱做盘缠,于是就甘冒风险,筹划着找位公子富人,盘下二三十块商贩牌子,自己也从中白捞一块.”

    陈荣华嘴里的话就像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了。

    任博安和杨贵安从陈荣华话里又听到几处关键信息,但是不动声色,继续听陈荣华讲。

    沈万象听出陈荣华对妻儿的情真意切,虽然不清楚杨贵安是怎么知道陈荣华妻儿真实信息的,但现在明摆着杨贵安拿捏住陈荣华的七寸了,撬开他的嘴,不是什么问题!

    心中不由暗喜,更是惊叹。

    这些锦衣卫的人,还真是高精尖人才啊!

    沈万象喜悦惊叹之余,还有几分急切,已经抓到陈荣华的要害了,赶紧把他肚子里的货全部掏出来啊!

    沈万象心急,但任博安和杨贵安却一点不急。

    杨贵安接住陈荣华的话,“你确实有眼光,一眼就看穿了朝廷对川南贵州的举措。靖平播州之役,朝廷王师一支从重庆武隆出发,一路奔袭播州土司城,路过真州司。

    另一支王师从镇远出发,兵峰横扫黄平、草塘、瓮水等司。”

    陈荣华不停地吞口水,喉结上下抖动,十分焦急。

    杨贵安把陈荣华的神情看在眼里,依然不慌不忙,就像经验老道的钓鱼佬,不急不缓地收线。

    “任都事和在下,都参加了播州之役。只是任都事和我在思南城,跟着王师与杨兆龙率领的播州主力周旋。

    播州主力,杨应龙把麾下的精锐都调了出来,包括各司各寨嘛札兵。”

    陈荣华吞口水的频率更高了。

    嘛札兵是指各司各寨土司寨主的亲兵。

    他们多半是土司寨主的族人,吃饱穿暖有保障,所以身体素质比缺衣少食的一般苗民要强,还有空余时间脱产参加军事训练。

    陈荣华的堂客田四妹是天邦囤土司的侄女,她和她生的田阿贵,都算是土司的族人。长大成人的田阿贵自然也就是嘛札兵。

    这些陈荣华都是知道的,而且也听出杨贵安话里的意思,你的崽田阿贵就在杨应龙统领的土军里。

    陈荣华强忍着心中的波澜,竭力让自己不要大喜大悲,继续听杨贵安往下讲。

    “你放心,田阿贵在思南城下没事。杨兆龙知道王师包围和奔袭播州土司城,立即撤兵,不想在湄潭以南的响水坝被伏击。

    响水坝,你知道吗?”

    陈荣华表面上看在竭力保持镇静,但声音里却带着几分哭腔,“老爷,响水坝我知道,只是没有去过。”

    “可惜啊,以后你要多去那里看看。”

    陈荣华再也忍不住,噗通一声又跪倒在地,哭嚎地问道。

    “老爷,求你告诉我,我的阿贵到底怎么了?”

    杨贵安看着陈荣华,久久没有出声。

    沈万象转头看着杨贵安,也是有些着急。

    陈荣华的儿子田阿贵,到底怎么了?

    你倒是快点说啊!

    任博安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突然开口道:“嗯,这高碎茶沫子,比起贵州的茶差多了。慕平,你从湄潭带回来的茶叶,比这好喝多了。”

    杨贵安哈哈一笑:“敬修兄,你是识货的人。湄潭那个地方,山清水秀,尤其是响水坝那种地方,山下坝子出产稻米,山上云雾缭绕,盛产好茶。”

    沈万象愣住了,你们怎么突然说起湄潭的茶叶来了?

    陈荣华在地上咚咚地磕头,“两位老爷,不要再熬小的了,小的都认命了,不仅小的身家,就连小的妻儿老小,一家的性命都在两位老爷手里捏着。

    两位老爷问什么,小的要是有半点隐瞒,天打五雷轰,全家不得好死!求老爷赶紧告诉小的,我家阿贵到底怎么了!”

    看着跪在地上,满脸眼泪鼻涕,额头都磕红的陈荣华,沈万象忍不住狂吞口水。

    原来任、杨两位都事是在打熬陈荣华,把他心里最后一道栅栏砸得粉碎。

    太可怕了!

    这些锦衣卫的爪牙,对人心的揣摩,实在是太叫人害怕了!

    我遇到明师了!

    看到陈荣华完全放弃抵抗,杨贵安和任博安对视一眼,直接开口道:“你儿子田阿贵没事,坐起来,听我给你讲他的近况。”

    陈荣华连忙起身,坐回凳子上,用衣袖抹了脸上的鼻涕泪水,感激涕零地说道:“谢谢杨老爷,谢谢任老爷!”

    “响水坝之战,王师第四师伏击杨兆龙部。在下就在第四师,参加了战事。你儿子田阿贵机灵,先是躲在水沟里,见到我一人,马上钻出来举手投降。

    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相貌跟你只有三四分像,应该更像他母亲.他瘦高,到我耳朵这里,嘴巴甜,见面就叫我阿叔”

    陈荣华噙着泪光,含着笑不停地点头。

    “他老是跟我说,他父亲是荆州当阳县人,赵子龙七进七出的地方.他说好远好远。我给他说,以前远,现在不远了。

    对了,他左眉毛中间有道伤疤,说是他四岁时,你坐船回湖广,跌跌撞撞追你,在码头石头路上摔了一跤留下的”

    陈荣华再也忍不住,低头把脸捂在手掌里,呜呜地痛哭起来,泪水不停地从手指缝里渗出,雨点般地滴落在地上。

    哭声呜咽,如泣如诉,萦绕在任博安和杨贵安的耳边,仿佛月夜下乌江奔流不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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