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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攸,钟繇再一次从景福殿无功而返,神情都有些凝重。
钟繇边走边忧色道:“荀尚书,我看陛下可能是真的病了。”
荀攸若有所思,道:“不过,从大长秋的话里来看,应该无大碍。”
钟繇点头,心思迅速转到了宫外,道:“你觉得,这件事该怎么收尾?”
处置袁家一点都不难,最难的就是善后,将影响降到最低。
可以预见,无论朝廷再怎么做,袁家一案,对朝廷威信以及控制力的打击更甚于诛灭阉党,地方对朝廷定然更加的‘敬而远之’。
荀攸看了他一眼,道:“我的想法是,速战速决,尽快结案。”
钟繇回答的果断,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就明天,等陛下醒来,以诏书的名义结案,如阉党、大将军一样,到此为止,不再继续追究。”
荀攸却摇头,道:“不能以陛下诏书的名义结案,而是廷尉府。”
钟繇面露疑惑,看着他道:“荀尚书的意思是?”
许攸与他对视,解释道:“袁家一案,是尚书台查处,由廷尉府审结,至始至终与陛下无关,陛下从未下过旨意,也未曾指示尚书台。”
钟繇是绝顶聪明人,否然会意,笑着道:“还是荀尚书高明!”
这么做,就成功的保全了宫里皇帝陛下的‘圣明’,一切都是尚书台的作为,那些袁家的门生故吏,望着袁家的士族,心有不满也只会指向尚书台,与刘辩无关。
刘辩这个皇帝仍旧是圣明的、是大汉天下的希望!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尚书台。
一个小吏早就在等着了,小跑过来,道:“廷尉,王公在廷尉府对袁家严刑逼供,逼问他们的党羽名单。”
荀攸,钟繇神情微变,很明显,王允不希望到此为止。
“我去阻止王公!”钟繇说着,就快步走去。这个案子,决不能拖延,必须要尽快结案,掀过去。
荀攸目送他离去,转头进尚书台。
待钟繇赶回廷尉府的时候,袁家一众人,除了袁隗外,几乎都被用了刑。
王允离刑房很远,不时看着刑吏送来的审讯记录,脸色一直没好过。
他觉得,这些名单不对,或者不够。
钟繇走进来,抬手微笑着道:“王公,外面还有那么多事情,何必耗在我这小小廷尉府里。”
袁家被抓,外面已经炸锅了,朝廷厄需做事情去安抚。
董卓不露面,杨彪避嫌,司徒、司空两人神隐,现在唯有王允能做事情。
王允阴沉着脸,道:“除恶务尽,若是不能将袁家斩除干净,后患无穷!”
钟繇见王允这般态度,故作担忧的试探道:“王公,袁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是真要追究,一大半士族都要被牵连其中。”
王允头也不抬,道:“廷尉想说什么?”
钟繇心头莫名一跳,他从王允的话里,感觉到了一种危险,顿了下,道:“王公,朝廷大局重要,这里就交给下官吧,待审讯结束,下官会呈送尚书台。”
王允忽然猛的抬头,盯着钟繇,目光冷肃,道:“袁家的党羽,是不是已经在被抓了?”
钟繇微微躬身,道:“这……下官不知。”
王允脸色有些难看,扔掉手里的供状,直接离开。
他想起来了,是从那个黄门北寺狱得到的供状,这说明宫里早有准备,根本不需要他在这里审!
钟繇见王允走了,心里松口气,走向刑房。
入眼就看到袁家二十多男丁,全都被绑在刑架上,一个个浑身上下,哀求不断。
钟繇神情复杂,轻叹了口气,道:“将他们放下来,好生照料。”
狱吏有些奇怪,还是道:“小人领命。”
钟繇出了牢房,将廷尉府的一干人召集,秘密开会,准备火速将袁家一案定案结案。
在宫里的荀攸忙的是焦头烂额,进进出出,没有半刻停歇。
录尚书事的一个没在,全靠他撑着,既需要处理事情,也要上上下下的安抚人心,还得时不时去景福殿探探消息。
他是一个突然被拔高品佚的尚书,人微言轻,现在却像是录尚书事了。
而录尚书事的王允没有闲着,又找到了李儒。
两人一坐定,李儒就抬手恭贺道:“王公此番为国除贼,功在社稷,当名垂青史,万古留名!”
王允的模样很普通,平眉顺眼,五官不胖不瘦不方不圆,又惯常不合群,丢在人堆中,就是最普通、最不起眼的那一种。
他没有任何喜悦,反而面色不甘,道:“除恶务尽,杨彪、董卓尚在逍遥,此二贼不除,日后必有祸事!”
什么!
李儒一惊,王允居然想要将杨彪、董卓一网打尽?就不怕天塌地陷吗?
他迅速定神,道:“王公,袁家一事已足够惊天动地,切不可加上杨家!”
杨家与袁家一样的四世三公,名望盖世,一下子剪除这两大世家,天下士族不炸锅都不行。
王允自是明白这点,仍旧难解心头不甘,沉着脸道:“二贼不除,日后定会为袁家翻案!”
这一点,也是何进等人誓要将阉党诛杀干净的重要原因之一。
李儒见王允没有罢休的意思,目光一动,微微躬身道:“王公,此时须抓握大权,树立威望,权柄在手,则易如反掌!”
王允差就差在威望不足,在刘辩登基之前,不过是六曹尚书,既无世家根基,也无政绩威望。
王允看向他,道:“我当如何竖威?”
李儒俯身近一点,低声道:“王公,自古以来,立威无非是杀人、施恩,当下,正是天赐良机!”
王允看着李儒,许久后轻轻点头,继而就道:“文优,刑曹尚书,有意否?”
李儒一身的儒雅气质,闻言犹豫了,似有为难,许久后,神情一定,道:“非为名禄,愿为王公大事所驱!”
王允笑了,起身伸手拉过李儒的手,道:“得文优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
到了晚上,曹操与徐荣到了汝南郡。
徐荣围着,曹操率兵抵近,他坐在马上,满脸冷意,狭长双眼里杀机浮动。
汝南城头,太守王匡望着曹操,大喊道:“孟德,大军临城,所谓何事?”
曹操勒着马,大喝道:“奉命除贼,请即开城门!”
“可有王命旨意?”王匡遥遥的喊道。
曹操道:“袁绍杀入禁宫可有旨意?袁术诛除阉党可有王命?”
城头上安静片刻,王匡道:“既无王命旨意,我不能开城门,请孟德请旨再说!”
曹操猛的拔出刀,沉声道:“开门,亦或城破,王太守自行慎重!”
“我乃朝廷遴选,陛下诏命的汝南太守,曹操,你休要放肆!”城头上的王匡,声音有些急,厉声喝道。
曹操冷哼一声,不与他废话,转头道:“徐荣那边如何?”
夏侯惇立即道:“四门已围!”
“攻城!”曹操竖起刀,冲着汝南城大喝。
王匡一见,急声怒吼道:“曹操,你是要造反吗?!”
夏侯惇可不与他废话,直接率军攻城。
汝南的郡兵不过两千人,分守四门,怎么可能敌得过两万官兵!
喊杀声四起,没有多久,汝南郡的北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夏侯惇率兵杀入,但凡抵抗,皆是斩杀,毫不留情。
汝南郡是一大郡,世家众多,名望之士不少,一时间哀声遍野,惨叫盖天。
一个时辰后,曹操骑着马进城,被戒严的汝南郡,除了血就是一片肃杀。
夏侯惇打马过来,与曹操的对视一眼,重重点头。
曹操脸上‘舒服’的表情一闪而过,走近道:“都杀了?”
夏侯惇重重嗯了一声,道:“一千多人,没留活口,不过,那袁术还是没找到。”
曹操狭长双眼杀意更多,却抬头看天,大笑道:“那袁本初,袁公路,向来蔑视于我,讥我出身,欺我门第,不可一世,而今又如何?!”
四世三公,顷刻间化作灰土!
夏侯惇等曹操笑完,道:“孟德,有些人要见伱。”
曹操收敛笑容,漠然道:“谁也不见!”
“阿瞒!阿瞒!”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有人大喊。
曹操眉头一皱一舒,转头看去,就见一个脑门奇大,头发又秃,胡子稀疏,衣衫黑脏的中年人,用力的向他挥手。
“子远!”
曹操先惊后喜,快步迎过去,道:“怎么是你?”
子远,许攸的字。
许攸见曹操还认他,大喜过望,与身后的人道:“莫慌莫慌,我与阿瞒是旧时好友,必不会为难我等。”
许攸身后,有十几个年龄不一的男女,从他们衣着就能看出,必是世家子弟。
一众人连连点头,看向曹操的目光既畏惧又讨好。
曹操视若不见,将许攸拉出来,老友重逢的笑道:“子远,真的是你!”
五年前,许攸还在京城,好游侠,与曹操,袁绍等都是好友。
许攸摇头苦笑,道:“一言难尽,本想在汝南暂且栖身,不曾想遭遇此等祸事。”
曹操立即就道:“元让,你安排子远沐浴用饭,待我我料理完,我要与子远抵足而眠。”
“阿瞒你且忙且忙。”许攸连声,他看到太多人被杀,心惊胆战,此刻也只是稍算安稳。
元让,夏侯惇的字。
夏侯惇没有二话,带着许攸等人找地方让他们休息。
曹操这边夷了袁家三族,另一边又召集汝南的世家名士,好吃好喝好话好说,极力安抚。
待曹操明示了袁家的罪责,纵然很多人仍旧惊恐,但总算能理解,勉强接受了袁家不臣,夷三族的事实。
到了晚上,曹操脱下甲胄,与许攸大摆酒宴,席间两人畅说往事,毫不感慨。
酒足饭饱后,两人同塌而眠。
许攸睡在里面,侧身向外,曹操在外面,侧身向内,两人面对面,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曹操醉酒,面色通红,道:“子远,而今袁贼进去,东都大有可为,不知,其有意乎?”
许攸同样喝了很多,闻言大笑,摇头晃脑的道:“非也非也,我倒是觉得东都现在才是最危险的地方,远不到太平可为的时候。”
曹操看着他,目露探寻。
许攸笑罢,忽然道:“我听闻,阿瞒圣眷正隆,陛下对你十分看重?”
曹操对这个‘阿瞒’心底很反感,面上却不动,道:“确实如此,我几番坏事,朝廷颇有微词,理当罢官问罪,全赖陛下庇佑。”
许攸神情一正,道:“阿瞒,越是如此,越当远离。大丈夫在世,无非是‘功业’二字,须知,这‘功业’不在鸡鸣琐碎之间,而在力挽狂澜之时。”
曹操心头一震,继而皱眉,脸上有所挣扎。
许攸看出来了,越发诚恳的道:“阿瞒,我知你有报君之心,但你在东都,并无大用之机,徒劳虚度时光而已。今汉室式微,烽烟并起,正是英雄用武之地,岂能困守一城?”
曹操的心神被‘功业’二字所吸引,道:“还请子远教我。”
许攸虽然醉酒,但思维十分敏捷,不假思索的道:“而今十三州,益州被刘焉所占,荆州,扬州,交州皆是一隅之地,非成事根本。幽、并为边塞贫瘠之地。青、兖,需,豫,身在中原,人才汇聚,土地丰腴,人口众多,若是站稳一地,大事可期!”
曹操神情不动,狭长双眼深处藏着一抹激动之色,道:“那,最为稳妥之地是何处?”
许攸没有立刻说话,沉思再三,道:“豫。”
曹操闻言垂下眼帘,沉吟起来。
许攸见状,立时明白曹操的缺点了。
曹操出身宦官之后,为士人鄙夷,身周人皆是曹、夏侯家鲁莽之辈,并无得力臂膀,可以说,是要什么什么没有。
许攸当即就道:“若是阿瞒能有机会一展所长,攸愿为幕府!”
曹操大喜过望,连忙坐起来,抬手道:“若得子远屈才相助,操必不亏负!”
许攸跟着坐起来,按着他的手一笑道:“你我至交,何须如此。”
曹操喜形于色,拉着许攸又躺下,道:“子远,还请与我详细说说。”
许攸与曹操面对面,笑容自信又得意,道:“那我便与阿瞒说一说,先说这洛阳城为何待不得……”
曹操已经自动忽略‘阿瞒’二字,脸上一片请教,认真聆听之色。
两人一说一听,一问一答,直至天明。
第二天傍晚,许攸才幽幽醒转。
醒来之后,就看到床边放着几大箱子。
一个娇美婢女进来,屈身道:“许先生,是曹中郎将命人送来的。”
许攸下床一看,一大箱子的钱,金银以及诸多贵重之物,价值数千万之多。
许攸摸着稀疏的胡子,脸上都是满意的笑容。
四千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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