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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远县。
这是宜城郡下辖的一个县,在宜城郡的几个县中算是比较繁荣的一个。
这日,从城外来了几辆马车,赶着正午的时候进入了县城。
马车在来到城内一座府邸时停下,然后最前面那辆马车走下两名女子。
两人年纪都不大,一人十八九岁,穿着朴素,明显的丫鬟打扮,另一人二十来岁,衣着淡雅,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随着这两人下车,后面的两辆马车也分别有人下车。
第二辆马车下来一名女子,也是十八九岁,丫鬟装扮。
第三辆则下来两名男子,全都三十来岁,穿着一袭黑色长衫,身材壮硕,目光如电,太阳穴隆起,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高手。
小姐来到第二辆马车前,问那名丫鬟:“他还没醒吗?”
丫鬟摇了摇头,道:“伤势好像更严重了,身体烫的吓人。”
她犹豫片刻,小声说道:“小姐,我看他恐怕挺不过去了。”
小姐秀眉微蹙,语气坚定道:“既然被我华辛夷遇上,他就死不了!”
丫鬟不敢说话,她从小就生活在华家,对自家这位小姐的脾性很是了解。
看上去温婉恬静,实则很是要强,这性子也造就了在华家年轻一辈中,她的医术最为出色,已经被老爷子华南星亲定为接班人。
这时,华辛夷对一旁的两名男子说道:“张五哥,李四哥,你们上车把他扶下来,记住他身上有伤,要小心点。”
张五哥和李四哥点了点头,随后走上马车,将马车中的黑衣男子合力抬下。
是的!
抬下!
这名黑衣男子实在太重了,差不多有一千斤重。
他双目紧闭,五官粗狂,看上去有四十来岁,身上穿着的那件黑袍破破烂烂,上面血迹斑斑。
手里死死地握着一根一米多长的黑色棍子,怎么掰也掰不开。
张五哥和李四哥两人曾合力去掰,也没把对方的手掰开,他们可都是通了奇经八脉的武师,竟然掰不开一个人的手,让他们好不惊讶。
直到他们去动那根黑棍时,他们才发现原来黑衣男子大半的重量都来自于这根黑棍。
拢共一米来长的黑棍竟然有数百斤,他们立刻意识到这一定是件宝贝,可任他们想尽了办法,也无法让那名黑衣男子松手。
华辛夷伸出一只素手搭在黑衣男子的脉搏上,秀眉渐渐蹙起,过了一会儿,她松开手,道:“先把人带进去。”
两人当即将黑衣男子抬进了府中。
等华辛夷几人都进入院中后,一名头发斑白的老者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道:“哈哈!我的宝贝孙女,你可回来了!”
华辛夷在见到老者时,也是满心欢喜道:“爷爷!”
老者正是她的祖父华南星,也是享誉一方的名医,他的“回春堂”在整个宜城郡都有名,前来找他看病的人每日络绎不绝。
华天星看着自家孙女,关心道:“怎么样?这次铜城之行可还顺利?”
“那位先上任的汤县令就是补药吃得太多了,本身身体就不好,补得太多,消化不良,其实没什么大碍。”
华辛夷说着语气变的不太好了,哼哼一声,道:“要我说,他们这些当官的是一点都不能体谅百姓,铜城去年才遭遇动乱,不少人家流离失所,他们全都视而不见,胡吃海喝。”
华南星自然听出了自家孙女的怨气,沉声道:“爷爷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们这些大夫只管治病救人,不要掺和到别的事中,尤其是官场上的。”
“爷爷,您不是一直跟我们说过,医者仁心。如果我们救好了一位恶人,这位恶人又伤害了更多的好人,那我们救这位恶人对吗?对于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我们算是医者仁心吗?”华辛夷反驳道。
华南星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他知道自己的孙女说得对,但他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了,尤其是给王公贵族看病,一个不慎就会掉脑袋,甚至全家都会被连累。
至今他还能记得他那位老友,在医术上,那位老友可以说远在他之上,但就是因为掺和到朝堂政事中,最终举族被灭。
这件事情一直都埋在他的内心深处,就像一根针一样刺在他的心头,时刻提醒着、告诫着。
华南星盯着自家孙女,语气复杂道:“你还小,很多事情你还不明白,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爷爷,我哪小了?”
华辛夷嘟囔着小嘴,道:“这次出去,我还救了一人。”
“还救了一人?”
华南星一愣,随即注意到站在华辛夷身后的张五哥和李四哥,他手指着昏迷不醒的黑衣男子,道:“这是……”
“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
华辛夷表功似的挺起胸膛,娓娓说道:“早上回来的路上碰到的,我见他气息混乱,就把他给带回来了,爷爷您不会怪我吧?”
说着,她两手抱住华南星的手臂,扬起小脸看着他。
华南星伸手捏了捏她的小琼鼻,笑道:“爷爷怎么可能会怪你?爷爷只是不让你掺和到官场上的事,爷爷可没让你见死不救。”
听到这话,华辛夷终于放下心来,她怕自家爷爷对她的做法有意见,怕她爷爷说她多管闲事。
没了这层顾虑后,她神色突然凝重,道:“爷爷,此人的脉象好怪啊,我以前从未遇到过这么古怪的脉象。”
“哦?连我的宝贝孙女都看不明白,那我得好好瞧瞧。”
华南星说着来到黑衣男子近前,探出那只红润的手搭在黑衣男子的脉搏上。
才搭上去,他便神色一变,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须臾,他对张五哥和李四哥说道:“快!把他送到房里!”
几人快步穿过院子,来到一间客房。
等将黑衣男子放下之后,华南星取出一枚褐色丹药塞进黑衣男子嘴里,而后再次伸出一只手再次搭在黑衣男子的手腕上。
这一次他足足用了一分钟,才将手收了回来。
“爷爷,他怎么样?”华辛夷赶紧问。
华南星脸色仍旧凝重,道:“暂时还没有大碍?”
“没有大碍?”
华辛夷愣住了,修眉蹙起,道:“爷爷,他一直高热不退,这么一直烧下去,他就算不死也会变成痴傻。”
华南星点了点头,道:“你去熬一副青龙汤来,再给爷爷的银针取来。”
华辛夷听后,立刻出了房间。
等她走远之后,华南星看着躺在床上的黑衣男子,沉声道:“阁下既已苏醒,就没必要再装着了。”
话音落下,黑衣男子果然睁开双眼,目光中顿时闪过两道精光。
华南星心头一震,像是被电击中了一般,心里暗道:“好强的修为!”
他沉声道:“阁下修为惊人,想来早已苏醒,为何要装作昏迷?”
“前辈勿忧,在下确实身受重伤,精神不振。并非有意潜入贵府。”
黑衣男子连忙解释,刚说几句话,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他不是旁人,正是昨夜从楼外楼长老手里逃出来的王诚。
华南星看着他道:“你体内有股力量一直在侵蚀着你的身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应该是武王强者留下的武道真意。”
王诚一惊,仅仅给他把个脉,就能把他身体情况说的一清二楚,他忍不住问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华南星。”华南星道。
王诚脱口说道:“华神针?”
华南星抚须说道:“都是大家抬举,担不得‘神针’二字。”
“如果连前辈都担不得神针二字,天下又有谁能担的?”王诚语气复杂道。
还真是巧了,一觉醒来,竟然遇到了师祖张济世当年的挚友。
华南星也是太医局的属官,而且比张济世更早地进去,如果不是张济世横空出世,这太医令的职位没准就是他的。
因为华南星的医术也极其高湛,尤其那手“针灸”,即便是张济世也稍逊一筹。
不过,张济世在伤病、制药上则要在华南星之上,尤其是制药方面,远超同侪,深得灵王欢喜。
因为两人都潜心钻研医学,对官位并不在意,加上两个人本来医术都十分精湛,平日里相互切磋,最终成为挚友。
师祖张济世参与“至尊计划”他是知道的,他甚至一度劝过张济世,不要掺和到这样的事里,不说拿人做实验违背了人伦天道,就算成功了也不会落得好下场。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他见的太多了,尤其是给刻薄寡恩的灵王卖命,更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只可惜,师祖张济世根本不听他的劝,张济世完全沉迷于制药炼丹中。
结果如他所料,五国探听到“至尊计划”后,派兵攻打大周,从而爆发了京都血乱,他眼睁睁地看着张济世自刎而亡,张家举族被灭。
关于这些,自然是王诚后来了解到的,祖师张济世的生平也打听了不少。
“还未请教阁下名讳。”华南星这时问道。
王诚没有丝毫犹豫,道:“杨四。”
“杨四?”
华南星嘴里念了一遍,饱满的脸上露出疑色,心里第一反应这只是个化名,于是沉声说道:“阁下修为精湛,如今既已苏醒,可自行离去。”
王诚听出来这是在撵人了,可以他如今的伤势,他动一下浑身便疼的受不了,怎么可能自行离去?
况且,他既然碰到了华南星,他当然要留下来,他身上的伤势还需要此人来治疗。
华南星不仅医术精湛,更是一位成名已久的大宗师,对各种刀伤剑伤都非常了解,没有比他还适合的。
事实上,医术精湛的医师一般修为都不弱,因为他们对身体的构造比其他武者要清楚的多,在习武上拥有很大的优势。
王诚之前也想过炼制真意丹,那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以他如今的身体情况根本不允许。
于是他赶紧说道:“华老,可曾听过,脉理精微,其体难辨。弦紧浮芤,展转相类。在心易了,指下难明。”
华南星听到这几句话,两眼顿时放出精光,盯着王诚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伤病论》?”
“故人之徒。”王诚道。
得到肯定答复后,已经七十岁高龄的华南星眼睛一下变的通红,仰天长叹:“苍天呐!你总算开眼了,给张家留下了传承,没有彻底断绝。”
这些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故交举族被灭,没能帮他们留下一条血脉,如今在得知王诚竟是张家的弟子,老眼流下了两行热泪。
“不对!你不是他的弟子!”
华南星突然变脸,道:“老夫与他共事几十年,他所有的弟子老夫都认识,从未听说有叫‘杨四’的,更是也从未见过你这张脸。”
“张氏弟子如今还敢以真面目示人吗?”王诚苦涩道。
华南星一怔,随即擦掉脸上的泪,道:“是老夫想多了。不以真面目示人好啊!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这时,华辛夷一手端着汤药,一手拎着药箱走了进来,见自家爷爷双目通红,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道:“爷爷,您这是……”
华南星抽了抽鼻子,笑道:“爷爷这是高兴!高兴!”
“高兴?”
华辛夷心里面更疑惑了,一旁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高兴是从哪儿来的?
蓦地,她注意到有一双眼睛在看自己,她立刻看去,这才发现王诚已经苏醒,诧异道:“你……醒啦?”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王诚道。
华辛夷道:“我只是给你简单地做了一下伤口处理,并未能治好你的伤。你的伤得我爷爷来治,我爷爷可厉害了!”
说起她爷爷,她一脸的自豪。
“华老的‘华阳针法’举世闻名,我这点伤势华老还不手到擒来?”王诚道。
华辛夷美目顿时一亮,道:“你知道我爷爷?”
王诚刚想说话,华南星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他。
华辛夷怪异地看着自家爷爷,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瞒着自己。
华南星被看的老脸一红,只好实话实说:“辛夷啊,他的伤可不是什么小伤,寻常的药石很难医治。”
“药石难医?”
华辛夷俏脸一变,道:“爷爷,难道他的伤治不好了?”
王诚也是豁然变色,听这话的意思,他是不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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