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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秀眉微动:“王爷邀我同行?为何?”
“两个理由,一真一假,想听哪个?”
此话出于林某人口中,司空见惯,他就是这尿性,但月影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对话模式啊,有几分新奇:“假的理由是什么?”
“假的理由是……卢阳王干别的事儿纯属草包,但园林构架却是江南一绝,亭台楼阁、流水飞泉、奇花异草,都是可以入画入诗的,你这园林大师,不妨鉴赏一二。”
月影喃喃道:“如此正统的理由却是假的……那么真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真的理由是……看别人的如诗如画,哪及得上自己的如诗如画,嫣然姑娘跟在我身边,春风万里南行路,本身不就是一幅绝美之画么?”
月影内心不知道什么东西泛起……
她绝对不是恋爱脑,她对人世间的情与爱发自脚趾头地瞧不上,她在勾引这一领域绝对性的不敏感,但是,她还是听出来了,这该死的S鬼是在玩勾引啊……
勾引我?!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月影内心波澜起伏:“我如果答应跟你同行,就是春风万里南行路,如果我不答应呢?又有什么诗儿?”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月影一声呻吟般的叹息:“王爷,如此妙诗用于此处,不觉得用力过猛么?”
“哈哈……”林苏一声大笑:“明天我来接你!”
次日!
文王离京!
跟以前所有的离京方式都不同,文王这次离京甚是高调。
他本人身着一字并肩王的王服,他身后,是御林军,虽然只有三百人,但也是一个标准的卫队。
一条皇室飞舟破空起,破入云层消失无踪。
宗正府,府尹姬烈目光抬起,遥视苍穹,久久不动,身边一名老者也久久遥望苍穹,苍穹之云刚刚经历一场动荡,又在碧空如洗的天空慢慢化成白云悠悠……
“南行!他的目标会是谁?”姬烈道。
“八成可能是卢阳王,两成可能是东王。”
“昨日《法律》才发行天下,今日就剑指王爷,还真是雷厉风行啊……”姬烈叹道:“该当如何对抗?”
老者道:“法律已然明确,硬抗是抗不得的,只能曲径通幽……”
他一番叙述,姬烈静静地倾听……
法律已经明确了按土地征税,任何人抗拒都是抗拒不了的,因为这法律最强悍最恐怖的地方就在于它周密,堵截了所有的漏洞。
你到了纳税日不交,征收罚息,超期三个月不交,罚息翻倍,半年不交,地主问罪,一年不交,土地收归国有!
层层递进式的惩罚,有严酷的一面,却也有缓和的余地,不至于一棍子把人打死,但也绝对容不得偷逃。
身份不是理由,所有特权全部取销!
没钱不是理由,真正没钱时,朝廷也不可以不要你的钱,就将你的地收归国有,另外找个能缴税的人!你能怎么办?
老者给姬烈出的主意是曲径通幽……
怎么一个通法?
不硬扛,但是,在纳税之时生事,生什么事?可以操作的空间就太多了,比如说买通一些地方衙役,打死一些百姓,多点开花,只要林苏南行触碰到税制这个关键点,就在收税的过程中不断地出问题,出人命案,各地人命案一齐上,各方势力一齐上,让文人们写文章、写诗,将新法定义为大苍祸乱之源,让所有人闻法而色变。
到了那天,宗正府出面,众王齐上,挟大义而改税法!
且看姬广小儿、林苏狗贼能如何定这烽烟四起的大苍江山!
客观地说,这是历朝历代变法都会遇到的问题。
你挟法之大义而行,人家恶意搞事,煽动百姓,煽动民意,弄得上位者焦头烂额,最终不厌其烦,到了那个时候,新法本身是好是坏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的法再好,弄得大苍乌烟瘴气,你也是坏!
历代之变法,谁又能逃得过这个死结?
你触动了不该触动的利益集团,你就有了原罪!
你在风云大潮之中立不住,你就该改弦更张……
阳江之侧,卢阳王府。
初冬的天空格外高远,初冬的江水也日渐深蓝。
卢阳王坐于水榭之侧,遥望下方的卢江,一个绝色女子坐在他的旁边,一只茶杯轻轻递过去:“王爷,可是因为昨日一部《法律》而伤神?”
她名紫罗。
卢阳王一年多以前纳的妾。
对,就是林苏上任南山知府的那一日,王爷纳个妾,将南山府四十八名官员弄得集体落马的那个妾。
这个小妾,卢阳王最是喜欢,玩了一年多都没玩厌就是明证。
卢阳王轻轻点头……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上纲上线你可以玩规则,玩关系,玩势力周旋,一旦上纲上线,直接明白告知,就没了玩的空间,只能在这个棋格里面玩小的手段。
所以,法律,对于他们这些一开始就没打算纳税的人而言,等于划了一个隔断,限制了他们的发挥。
卢阳王不是很爽。
但又能怎样?
他不敢公然抗法,他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当那只出头鸟,他只能跟其他四王抱团,形成让陛下投鼠忌器的势力,等待事态朝着他们想看到的方向前行,等着陛下那边先乱起来……
“目前五王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对方要攻,王爷也得避其锋芒,让其他四王先挡此锋芒……”紫罗道。
“是!”卢阳王点头:“幸好……”
幸好两字刚刚吐出,一则消息突然传来,卢阳王一看手中的传讯符,脸色风云变幻……
“怎么了?”
卢阳王霍然抬头:“林苏要来了!”
紫罗也猛地一惊:“他亲自前来?”
“还带着陛下的御林军卫队!”卢阳王站了起来,在阁中团团转:“紫萝,本王当如何处置?”
新皇当政之后,卢阳王不再象往日那么嚣张,但是,他的强势依然还在,一般王爷前来,他半分都不在乎,但是,林苏显然是一个例外。
林苏当日只是南山一个小小知府,就打了他一个下马威,至今灰头土脸。
如今他是一字并肩王,比卢阳王尊位更高,他亲率陛下的御林军前来,又哪有什么好果子给他吃?
“当今之计,只能委屈求全!”紫萝道:“他必定会就税制之事要王爷给个明白的答复,王爷万万不可与其硬抗,不妨先应下,待得真正征税之时,五王齐乱,局势自变……”
卢阳王缓缓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你立刻传令全府,各路修行人,不得生事!”
“是!”
……
林苏立于龙舟之上,遥望下方的千里阳江,阳江穿南山而过,让这片宁静的原野有了动感,阳江江堤在阳光下洁白而又整洁,两岸红亭星罗棋布,清风吹来,空气中隐约有花香,那是菊花。
菊花不是南山府主打的品种,但也自发地种植起来了。
为啥呢?
产业的完整性!
南山之花已经成为南山府的支柱产业,春季有樱珞花,春夏之交有熏衣草,秋季有桂花,唯有冬季是空白,乡亲们本着只要有花就有钱赚的基本指导思想,开始挖空心思弄冬季能种的花,冬季的花有哪些?梅花、茶花、菊花……
菊花种了个漫山遍野之际,南山知府贺心宫才跟陈姐做汇报。
陈姐一听有点懵:“贺大人,菊花能不能做香水,我是真没谱,没试过。”
贺心宫一下子心凉了半截,如果菊花不能做香水,那乡亲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做出来的东西全废了,就在此时,南山之侧某个小花园里的一个女子站了出来,告诉他们:菊花能不能做香水小女子不知道,但小女子知道它是一种药材,头疼脑热的,用其煎水服之,立竿见影。
贺心宫命人一试,果然如此。
于是,一种新的产业就此诞生,南山菊花茶风行天下……
这是南山发展进程中的一件小事,但是,也有了几个微妙的结果,那就是,南山多了一种产业,药材之门开了一条小缝,陈姐跟那个叫瑶姑的女子成了好朋友……
这些,都在林苏的预知之外。
他今日重返南山,看着两岸变得整齐的河堤,看着河堤上充分体现风流雅致的红亭,看着田间地头劳作的百姓,看着以前根本不可能看到的两层小楼,他的内心一片平安喜乐。
前面就是卢阳王府了。
龙舟穿越云层,射向卢阳王府,虚空而落,落在卢阳王府之外。
王府的卫士脸色一齐改变……
侍卫队长一步上前:“文王殿下驾到,卢阳王出迎!”
卢阳王府大门全开,两边侍卫整齐排列,里面,一条高大的人影大步而来,正装出迎,正是卢阳王。
林苏耳边传来一缕声音:“只片刻时间,他就穿戴得如此整齐,显然已经事先知道了你会到来!”
这是月影的传音。
林苏的龙舟速度极快,卢阳王府看到飞舟之时,到卢阳王盛装出迎,几乎没有时间差,只能说明卢阳王早已得知林苏前来的消息。
卢阳王大步而来,在离林苏五尺距离行礼:“参见文王!”
“见过卢阳王!”林苏还礼。
“文王驾到,敝府真正蓬壁生辉,请入桂阁!”
“请!”
两王会面,流程平淡如水,彼此之间,称尊号,无废话,似乎两人完全没有过往恩怨。
桂阁之中,林苏坐于主宾席,月影坐于他的下首,月影的角色定位,说是他的幕僚,但在众人眼中,当然颇有玩味,文王女人多,哪次出门身边没女人?弄不清楚什么角色定位,最好都当成是他的准王妃,给足礼遇就对了。
香茶上桌,卢阳王举杯:“文王此番南行,却不知有何公干?”
“并无公干,只是私事!”
“私事?却不知是什么私事?”卢阳王心头猛然一跳,什么意思?我等着你问税法的事,你给我来个私事?
林苏道:“本王近来构思一曲,陷入瓶颈,需纳八种妙器以润其色,目前已纳七器,尚差‘瑟’音,闻卢王府上有一妾,精通‘锦瑟’,号称‘一瑟中楼醉,瓜州紫烟萝’,不知卢王可肯让这位名动中州的乐道奇女子,赐乐一曲?”
此言一出,月影都惊了……
什么?你进卢阳王府,竟然是冲着人家小妾来的?
理由是:你构思了一首妙曲,需要八种乐器润色,还差一种,所以主意打到人家小妾的头上来。
这是失礼吗?
按道理上讲,你一进人家门,点名见人家的小妾,肯定是失礼,但是,在林苏身上,却合理得很。其一,小妾不是正妻,精通琴棋书画的小妾,遇到贵宾登门,抚琴待客再正常不过。其二呢?林苏的身份!林苏王位尊位更在卢阳王之上,而且是青莲第一宗师,更是乐道宗师,他以乐道为名与一个小妾交流,对这个小妾的礼遇那是太大了。
卢阳王自己,都惊喜交集!
他设想了一大堆林苏登门的场景,每一种场景都让他心惊肉跳,何曾想过,林苏今日登门,跟他的设想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不是剑拔弩张,不是以官压人,竟然是乐道交流?
难道说自己纳的这小妾,竟然可以给自己带来命运的转机?
如果能够缓和他跟林苏的关系,别说让小妾出来,正常地奏一曲,即便是林苏想玩点不正常的,他也是完全乐意啊,直接将这小妾送出去,他也是求之不得!
万千思绪从卢阳王眼中快速流过,化为舒畅的笑容:“文王当世乐道大家,竟然瞧得起敝府一名小小乐女,紫萝三生有幸也!来人,让紫萝过来,给文王殿下鼓瑟!”
片刻时间,桂阁之外,有女漫步而来,她的风姿,十丈空间隔不住,她身上的优雅香气,也早早地传来,月影目光投向林苏,只一眼,她就有些许怀疑,林苏深深吸了口气,眼睛有了些许明亮。
靠!
我怀疑你是真的打这小妾的主意,不然,你的眼睛凭什么亮?
紫萝入阁,向林苏盈盈一礼:“民女紫萝,参见文王殿下!”
林苏微微一笑:“果然国色天香,卢阳王好眼力啊!”
“民女虽然见识浅薄,也知文王殿下身边尽是绝世佳人,何敢当殿下之谬赞?”她的目光在月影脸上这么一掠过,突然,她的表情有了某种极细微的变化……
但是这种变化只在一瞬间,紫萝快速切入:“闻王爷言,殿下有意让民女鼓瑟?”
林苏点头:“久闻姑娘精通乐道之瑟,如能闻之,幸事也!”
紫萝嫣然一笑:“殿下当世乐道宗师,民女能在殿下面前奏一曲,才是毕生幸事,不知殿下欲闻何曲?”
“随意!”林苏道。
紫萝道:“那小女子就以殿下所创奇乐《烟雨蒙蒙唱曲州》,致敬殿下如何?”
“甚好!”
林苏眼睛闭上了……
紫萝盘腿而坐,瑟立于前,调瑟二十五柱,轻轻一弹,沙沙之声起……
月影心头大跳……
她曾经凌天盖地,她的见识远在世人想象之外,世间人,世间事,世间乐,于她俱是过眼云烟,所有震动世人的东西,对于她而言,都不足以撩动她半分。
然而,不包括现在!
这乐曲,她平生第一次听!
仅仅几个音符,她就感受到了极致之美。
她似乎走在烟雨之中,面前一幅轻盈动感的画卷徐徐拉开……
这是什么乐道?
为何如此之离奇?
曾经的圣域大世界,千年的漂泊,多少乐道奇才在她的旅途中出现又消失,多少奇妙的乐曲入耳又离耳,但是,何曾有过这样的乐曲?……
她的眼睛,不知何时,悄然闭上。
一声轻如叹息的尾音,也代表着这首奇曲的终结!
林苏慢慢睁开双眼,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紫萝。
紫萝也抬目,看着林苏,这眼神中带着很明显的妩媚之色……
林苏道:“姑娘乐道造诣真是不错,是楼中所授么?”
紫萝嫣然一笑:“殿下惠眼,民女曾在中州飘仙楼以乐侍客,乐之一道,正是来自飘仙楼。”
林苏淡淡一笑:“本王所说的楼,不是飘仙楼,而是……烟雨楼!”
月影的眼睛猛地睁开……
卢阳王刚刚托着茶杯,正欲送往口中,突然停下……
紫萝脸上有点懵,嘴儿半张,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似乎不知道怎么说,是一幅很无助很错愕的表情……
林苏手中茶杯轻轻放下:“听闻烟雨楼为了搅局天下,培养了大量的人间奇女子,琴棋书画、风花雪月都是下了真功夫的,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紫萝一幅惊讶的小表情:“殿下之言,民女不懂……”
林苏目光转向卢阳王:“卢阳王,她不懂,你懂么?”
卢阳王眉头皱起:“文王所言,本王也是不懂的……文王究是何意?”
林苏轻轻叹息:“卢阳王你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你不知道专门祸乱国政、臭名昭著的烟雨楼?这位姑娘的真实身份,别人不知道,你作为她的枕边人,也不知道?”
卢阳王一弹而起:“文王!本王敬你一字并肩王,以礼相待,你怎敢信口雌黄?在本王府中肆意栽赃?”
“栽赃?”林苏哈哈一笑:“烟雨楼人,身上都有八瓣青莲印记,敢不敢让她脱衣验之?”
“你……”卢阳王大怒!
他这一怒,整座王府,突然风起云涌,似乎无数的猛兽蠢蠢欲动……
紫萝一声娇吟,掩面而起:“文王你辱人太甚,民女不活了……”
她这一起,转眼间到了桂阁之侧,纵身而起,投向下方的悬崖……
如果她真的投江,天下大概会流传这么一句话:一字并肩王林苏到卢阳王府,逼迫卢阳王小妾脱衣服,小妾不甘受辱,跳江而死……
很可惜,在林苏面前,她这点小伎俩如何得逞?
她的半边身子已经离地,林苏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手一伸:“想跑?”
紫萝突然身子一缩,整个人似乎在空气中完全隐没……
但是,林苏手掌一落,紫萝真身重现,被林苏牢牢掐住脖子,脸上一片惨白……
“林苏!”卢阳王长身而起,脸上青筋爆跳:“你敢在我卢阳王府如此肆无忌惮,无法无天,本王如何容你?来人!”
轰地一声,无数黑影冲天而起!
下一刻,十余高手落在桂阁,将林苏牢牢包围!
至少有三人是象天法地,其余之人,要么是半步象天法地,要么是道果后期或者窥空后期……
桂阁之中,立时陷入大浪狂潮。
林苏面对身周的高手,面对暴怒的卢阳王,脸色平静如初,轻轻吐出两个字:“来人!”
呼地一声,三百名金甲战士升空,唰地一声,一面大旗展开,金色的龙旗!
空中一名金甲将领沉声道:“陛下龙旗,如君亲临,敢于放肆者,视为逆乱谋反!”
已经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王府卫队,突然停下了脚步……
最前面的卢王统领手按大刀,拨出半截再也拔不开……
卢阳王身后的八大高手双目沉凝,盯着天空的龙旗……
卢阳王脸色风云变幻……
“卢阳王!”林苏道:“你需要明白,本王尚是知府之时,就不曾将你放在眼中,今日本王执皇令,着一字王冠来你王府,更加不是你能反抗得了的,任何盘算都给本王收起,老老实实服从本王一切指令,但有违逆,本王杀你如杀鸡!”
卢阳王额头青筋窜了一气,终于平息:“文王执皇令,本王何敢反抗?只是文王今日所行之事,太过霸道,当本王之面,辱我妾室,岂是文道宗师所为?岂是一字并肩王所能为?置皇家法度于何地?本王请文王先释无辜弱质!”
他双手抱拳,施上一礼。
林苏冷冷道:“无辜弱质?你如何确定她无辜?”
卢阳王额头青筋再度乱窜:“文王非要脱她之衣?需要知道,文王行此不端之事,她将无颜苟活于世……”
林苏笑道:“卢阳王以为本王唯有脱其衣方能证其来历?莫非你忘了本王的文道洗心?”(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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